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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镇的色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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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9-9-30 10:58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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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镇的色彩


离开小镇久了,记忆中的行程也跟着渐远,但一些瞬间的印记却变得更加清晰了。只要想起那里阳光的味道,蓦然间,在我的心底又涂上浓重的一抹底色!



恋爱

初升的太阳挤过那座克里姆林宫式的电影院时,整个小镇已经沐浴在晨光里。电影院是小镇上唯一一座宏伟的建筑,它有类似克里姆林宫的尖顶和布满装饰的浮雕,这个故事就要从这里开启。

妈瞅了瞅桌上那四张粉红色的电影票,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。她翻箱倒柜了半天终究找不出一件像样的衣裳给大姐穿,妈悄悄出了屋,我们知道她又是到人家去借了。我问大姐,妈只去给你借衣裳吗,大姐摇摇头。二姐却对着镜子又是梳又是照的,不知妈是不是给我们仨都借一件。等妈抱着衣裳回来时已近晌午了。那是件小格子大方领的布衫,妈递给了大姐,我和二姐似乎都很失望。大姐躲在屋子里磨蹭了半天也不出来,妈一边喂着猪一边骂她。大姐终于垂着头挤出屋子,我“扑哧”一下笑出声来,那布衫罩在棉袄上还大一圈,几乎遮住了大姐的膝盖,妈却认为不错。不过她还是把布衫的底边临时缝上去一段。我想让妈再去给我和二姐也借身衣裳,妈不肯,说等二姐相亲时再借。妈炒了一些瓜子揣到口袋里,她再三叮嘱大姐到了电影院不许正眼盯着人家看,也不许……大姐不停地点着头一一答应,二姐一直躲在一旁偷偷地笑,妈骂二姐没出息。妈带着我们仨早早来到电影院,站在门口收票的那个人好像认得二姐,他穿着一条长长的大喇叭裤,裤脚有些着地,但一尘不染,短短的棉袄刚好遮住裤腰,使整个身体看起来有我两个高。他瞅瞅二姐,笑嘻嘻地打着口哨,二姐白了他一眼,把头一扭,却掩饰不住一脸的笑意,那个人把目光转向我,冲我笑,不过是故意龇着牙那种笑。这一切妈都没看到,她已经走到了头前。

电影院里空旷得很,屋顶像只倒挂的碗。拿着票进场的人自顾自地去找空位,座位真的很多,每条长凳子可以坐十几个人,像这种长长的凳子大概有一百多条。妈拉着我们坐在炉子旁,说这里暖和。二姐认识的人可真多,她还跟电影院里卖零食的那个姑娘打招呼,二姐向我们介绍她叫小兰。小兰年纪不大,编着两条细长的辫子,辫梢用粉红色的绸子打着蝴蝶结,格外引人瞩目。她挎着一个篮子在场子里高声叫卖,每走到一排就会有人掏钱买样东西,那篮子里尽是些瓜子、花生、地瓜干和橘子瓣散糖。那个男的在媒人的带领下笑吟吟地挤到了我们身旁,妈赶紧抓了瓜子递过去。那男的穿了双打着两三个补丁的黑棉鞋,他把瓜子装进口袋后,两只手整齐地搭在膝盖上。我瞅瞅大姐,她却一脸正经地盯着还没有上演的大银幕,俨然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。灯熄灭了,银幕上热闹起来,场子里也跟着热闹,一些孩子循着放映室投出的光束跑来跑去,大人们就跟着满场子去追打,每每都能听到“哇啦哇啦”的哭泣声。这时,那男的已经翘起二郎腿,嗑着瓜子,再把瓜子壳“啪”地一下吐到炉膛里,瞬间就会爆出“噼噼啪啪”火星迸射的声音。我也学起他的样子,可我翘二郎腿时找不准支撑点,瓜子壳也是吐了自己一身。妈上去掐了我一把,痛得我“哎哟”一声。那个男的歪着头瞧瞧我,我差点笑出声来,他那头中分的发型就跟这场电影里的“蒲志高”一个德行。大姐出嫁那天,我淌了很多眼泪,我觉得四张电影票就让大姐跟那个男人走了,实在太简单了。

二姐相亲时,自个带回了三张电影票,妈一边骂她没出息,不像大姐,却一边从衣柜里捧出一件崭新的白衬衫。二姐笑嘻嘻地从妈手里抢过去,三两下就套上了身,她转着圈上下瞧着,嘴里念叨着怎么连一片花纹也没有,可还是欢喜得不得了。我问妈,我有没有新衣裳,妈说去年不是才做了一件新褂子吗,就穿它好了。等妈找出来时,才觉得已根本穿不上我的身,太短了。妈嘟囔着,你们啊一点本事没长,个子却疯长,妈出了门。二姐见妈走了,一把把我拉进她的屋,从箱子里拽出一件军绿色的衣裳,二姐把衣裳甩了甩帮我穿上。上下共有四个明口袋,真精神。我笑着瞅瞅二姐,是大军的?死样吧!不过从二姐的笑里我肯定了我的想法。自从大姐相亲时在电影院门口见了他,我们很快就混熟了,他叫大军,在电影院工作。大军人可真好,有时会在电影上映时轻轻地吹着口哨来到我身边,悄悄塞把瓜子或者那种橘子瓣散糖。

没多大工夫,妈就借了衣裳回来了,可她看到我身上这件四个口袋的衣裳时,脸一拉,劈头盖脸地把二姐骂了一痛。二姐相亲时,大军把小兰叫来,让我们每人点样东西。小兰烫了大波浪的长发,用黄手绢轻轻束着发梢,真好看。她推车里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小零食,侧面插着《大众电影》,我随手拽了一本翻了翻,刚想跟小兰聊几句,妈的一声惊叹,差点让我手里的书掉到地上。长条凳啥时换成这种折叠椅了?大军嘴真甜,一声一声大娘地叫着,告诉妈这种折叠椅子换了都快两年了。小兰推着小推车转了身,我只能无耐地望着她渐远的背影。

我对电影的执着远远超过了二姐,她只喜欢看一些新的电影,我不同,经常逃学去看一整天的电影,有时干脆带着干粮去。守着正午的阳光坐在电影院的台阶上啃着硬邦邦的干粮,吃饱了就以地当床打个盹,梦里尽是些乱七八糟的银幕上情节。大军每天中午来得早,他喜欢坐在台阶上抽烟,他的烟总是整齐地摆放在那个镶嵌着红五星的金属盒里,他取出一支放到鼻子下轻轻闻一闻才会点燃,他吸一口要隔好长时间才吐出几个烟圈,我很羡慕,也把嘴凑过去,居然也能吐出几个标志的烟圈,大军夸我是个抽烟的料子。大军问我电影好看吗?我说好看,他一边吐着烟圈一边摸着我的头,我知道他一定想打听二姐的情况。我伸出两个手指放到嘴边,大军歪着头笑笑,从盒子里拽出一支烟递给我,我在手里把玩着,轻描淡写地告诉他二姐前两天到城里去了一趟,我瞧见大军流露出纳闷的眼神,心里暗暗在笑。我对他说是个亲戚给二姐介绍了个对象,好像是供销社的。大军手里那半截烟一下掉到地上,十分气愤地转了头盯着我,你姐她……二姐的确进了趟城,不过是去找工作的,我知道二姐跟大军好了几年了,可总觉得她们的关系有点说不清。

二姐要进城工作了,我不知道她会怎么跟大军讲。那场电影,我和大军都坐在二姐的身边,大军一直攥着二姐的手,他的眼里始终闪着泪光。二姐走后,我就很少去看电影了。偶尔我会在台阶上逗留一下,想见见小兰,我知道小兰对我根本没那意思。我很纳闷,当年二姐为什么一下就能放开大军,不像我对小兰。

我相亲时,给妈买了件红色的羊绒外套,妈觉得太艳了不好意思穿出门。妈问我要不要请姑娘她们家人看场电影,我笑着跟妈说,都什么年代了。可妈总觉得这是相亲中一项必不可少的内容。我只好打电话给大军,请他帮我留几张好一点的票。妈问我大军现在到了售票房了,我告诉她大军早就成了电影院的总经理了,妈说好啊,世道变了。其实这就像电影院里的木制折叠椅换成了软座的小沙发一样,越来越好了。小兰在电影院隔壁开了家大超市,她向妈介绍了许多特色小零食,妈瞧着这些稀罕玩意,抚摸着小兰的手,小兰姑娘,要是当初……妈,我们进去吧,电影快演了,我知道妈想说什么。看着银幕上的画面,妈问我,现在的外国人怎么都说中国话了,我小声告诉她,那是中国人给配的音。倚在柔软的小沙发里,妈很快发出了微微的鼾声,姑娘脱下身上的衣服轻轻盖到妈的身上。走出电影院时,外面飘起了雪,街灯纷纷点亮了,把这座克里姆林宫式的电影院映照得分外美丽,我觉得恋爱的季节真好。



洗澡

正午的阳光洒向红星澡堂时,一股子香皂的气息向整个小镇扑散开来。红星澡堂是小镇上历史最长的一座澡堂,它就建在山脚那片红枫林旁,这个故事就从这儿说起。

那天同学搬家,找我们几个人去帮忙,他家的箱子、柜子可真是多,装了整整一板车,锅碗瓢盆又装了半车,我们都很羡慕。等运到地方后,我们个个汗流浃背,同学的爸爸从户口簿里拽出个小本子,撕下了五张澡票,让我们去洗个澡。到红星澡堂洗澡大概是件很奢侈的事情,至少我们其他四个人都很兴奋。其实红星澡堂我常常路过,只要遇到雨天,我就会从这里绕道,这儿的路面几乎没有坑坑洼洼,但我却从来没进去过,今天这活计算是没白干。整个澡堂被一圈白围墙包裹着,墙上印着红色的标语,澡堂的屋顶刚好高出围墙一个头,灰白色的烟雾正从旁边的大烟囱里喷薄而出。今天带了这么多人,收澡票的人跟那个同学很熟。交了澡票我们大家就跟着他拐了两个弯进了一个大厅,这里背靠背地摆着二十来张长长地椅子,正有人把脱下的衣服扔到上面。想到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把衣服脱光,我倒有些紧蹙起来。硬着头皮好不容易把那几件浸润着汗水的衣裳扯了下来,突然听到好像有人在喊我,回头一瞧,是大姐的同学,正赤条条地在擦身上的水,当时窘得我赶紧夹紧了腿弓着腰跟上同学的脚步。洗澡的地方充满了雾气,在一个水磨石砌成的大池子里坐着好几个人。我们几个齐刷刷地跳进池子,瞬间溅起一大片水花,这时,我们对面的一个人抹了把脸上的水,腾地从池子里站了起来,开口就骂,找死啊!一看他身上的那个部位,就知道是个成年人,他向我们靠近,一把抓住其中一个同学的胳膊,准备教训。当时,我觉得我们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他,于是我也猛地从水里站了起来,咋的?想打架啊!就这样我们在池子里撕扯起来,等到见势不妙时,我们一个个向外面跑去,那个人哪肯放手,他一个箭步就跳出了池子,可是很不巧,他正好踩到了一块香皂,狠狠地滑倒在地上。我们胡乱地套上衣服撒腿就溜,他也冲了出来,我们哈哈大笑起来,大男人,光屁股,不害羞!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赤条条地站在澡堂外面,窘得他赶紧捂住下身猫着腰往回跑。

离开红星澡堂,我们到红枫林里扯了几枝刚刚泛红的枝叶,往回走。头上的水一滴一滴滚落下来,流过脸颊,滑到脖子,滚向心口窝,沁凉沁凉的,那种感觉一直温存到大姐出嫁。家里接自来水,大姐夫来帮忙,吃过午饭,他要带我去洗澡。跟这么大的一个男人去洗澡,我有些犹豫,可又不好意思回绝,只好跟着他去。也不知那天是什么日子,红星澡堂的门口排起了长队,大姐夫看到人家手里又是毛巾又是盆的,立即决定也回去拿,他让我在这排队等。等到队伍开始松散了纷纷往里走动时,他还没有来,我放慢脚步焦急地向外张望,身后的人冲我嚷起来,我只得向前移动。想不到竟然没有人向我收票,就这样跟着人家混进了澡堂。澡堂里变了样,原来那种长条椅子都换成了宽宽的板凳,一张挨一张整齐地排列着,墙边还摆放了一排柜子,上面有数字编号,脱下的衣服可以直接塞到里面。我从池子里第一个台阶慢慢滑向第二个台阶,只把头留在水面外,热乎乎的水裹挟着我,阵阵香皂的气息向我袭来,那种惬意撞击着我,让我的鼻子里流淌出一种酸楚。泡久了,池子里只剩下我一人了,池子外的水龙头下有四、五个大人在“吭哧吭哧”地洗着背心和短裤,我不管他们一个猛子扎了下去,掀起一阵巨浪,我真想明天还来。出了澡堂,见大姐夫端着盆傻傻地站在大门口,汗水像把整个人浸染了一番,那个中分的发型早就没了形状。

红星澡堂更名为红星浴室让我很不习惯。大军甩了一颗烟给我,告诉我人家大城市都叫浴室,哪有叫澡堂的,多土。不管叫什么,都是洗澡的地方而已。我跟大军把烟头一扔就进了浴室,里面的确改造了一番,收票的地方安放了一张高大的桌子,边上还建了一个理发部,原来左右两块布帘都换成了门,上面分别写着男浴区、女浴区,里面是休息大厅和洗浴区。在休息大厅专门有人发放黑色的小锁头,脱下的衣服全部锁到柜子里。洗澡的人不算多,我跟大军在池子里扯着皮,我问大军,你知道女浴区什么样,大军讲得天花烂醉,我很奇怪他怎么会那么清楚,他说啥时带我去偷看一下就知道了。出了池子,我们在淋浴龙头下用大军带来的洗发膏洗了头。带着淡淡的清香推门出去,大军在那个理发部门前收住脚步,我问他要剃头吗,他鬼鬼地一笑,烫头!从墙上那张明星图片上,大军选了一个,就烫这种。离开红星浴室,大军站在马路上把衣服领子一竖,屁股一扭,跳上了一段摇摆舞,嘴里还唱起了“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,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……”我想,等到我不念书了,也去烫个头。

我也请别人去洗过澡,不过那时已经不叫红星浴室了,早已从红星休闲中心改为红星温泉疗养中心了。我儿时的同学买下这里,大肆改建了一番,除了那片长高长大了的红枫林,已全然找不当年一点影子了。现在,这里面设有商务中心、宾馆、棋牌室、健身中心。我问同学,洗澡的地方在哪,他笑着指了指,曲径通幽处!我似乎记起来,那里的确有几眼温泉,偶尔随着阵阵气泡冒出一丝难闻的硫磺味道,想不到如今却成了疗养的地方。同学让我去体会一下,我欣然答应。一出更衣室,就有两个小伙子提起一件枣红色的真丝浴袍向我走来,他们礼貌地为我穿上,并轻轻束好衣带,引领我穿过那片红枫林。等来到温泉地带,这时又有人帮我解开衣带脱下浴袍,儿时的那股子气息像得了相思病一样迎面扑来,紧紧地裹挟着我,一时让我无法喘息。闭了眼,轻轻向温泉泉眼处滑去,光滑的鹅卵石划过脚底,汩汩的泉水笑着、跳着、闹着,一点也不害羞。几个老外在另一个泉眼里愉快地交流着,我懒得张开眼去看他们,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感受。我这红星澡堂咋样?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,微微睁开眼睛,我的同学正弯着腰冲我笑呢。红星澡堂不错,跟当年一个样!



过年

天边的晚霞快要褪尽时,一盏盏大红灯笼早已被盼年的人们高高挂起,整个小镇浸染在一片红色的年味儿里。年到,福到,这个故事也到了。

妈找了块泛黄的布包袱,拿到锅灶上抻平,她抓起两个还冒着热气的二掺面馒头放到包袱上,这是用玉米面掺和一点荞麦面蒸出的馒头,只有过年时才能吃到。妈又放了一包瓜子和一包地瓜干在上面,妈犹豫了一会儿又去转了一圈,看看实在没什么可拿的了,这才赶紧抓起包袱的四个角打了结。二姐扯扯妈的围裙问,都拿给大姐,我们吃啥。妈瞅瞅二姐,没说什么,只是拎起包袱递给大姐,快走吧,我们要掌灯笼了,回去晚了,你婆家要笑我们不懂规矩的。在小镇上有这样一种习俗,嫁出的姑娘是不能看到娘家三十夜掌灯的。大姐接了包袱,还在磨蹭,妈挥挥手把脸别了过去,大姐知道不可能再久留了。大姐走了,我点燃灯笼里的蜡烛,升到院子里的灯笼杆顶,红彤彤的光像晨起的雾霭一样倾泻下来。二姐一边嗑瓜子,一边左右地照着镜子,妈一个人在忙着包饺子,我听着窗外零星的爆竹声此起彼伏,心里空落落的,这是大姐嫁人后的第一个年。我和二姐一直挨到半夜才等到妈把饺子下进锅里,我们围着锅中沸腾的热浪,认真地帮妈数着,妈很讲究,饺子个数一定得是双数。妈给我和二姐都盛上尖尖的一碗,她自个只盛几个,说忙年已经忙饱了。一年一次的大钱饺子妈从来都吃不到,这回看来还是一样。妈说小心点吃,今年包了两个大钱饺子,二姐瞅瞅我,嘴角向上弯了起来,狼吞虎咽地吃着仅有一丝肉末的饺子。不得了了,钱被我吞到肚子里了。让你慢点慢点,就像几辈子没得吃,妈扔下筷子要来拍我的后背,二姐也丢下碗筷吓坏了。看到她们这副神情,我“扑哧”一下笑了起来,用舌尖一挑,“吧嗒”吐出了那枚钢镚,那个一分钱的钢镚落到桌子上闪着晶莹的银光扑棱棱地打着转,我用手一盖,让大家猜是正面还是反面,二姐开口就说是正面,妈用手拍了一把我的头。二姐也吃到了大钱饺子,她没用手捂住让我们猜,直接装到了衣服口袋里。二姐猜对了,我的那枚钢镚的确是正面朝上。

二姐嫁人那年是大年初二,所以她就赖着在家里又过了一个年。大姐领着外甥也在家呆了好几天,三十那天又是被妈催着走的,出门时,大姐塞给妈五块钱,妈不肯要,推了半天,还是二姐出来说了句话,妈你就拿着吧,等明年我来家里给你两张五块的。你这死丫头!小姨,我也要。我瞅瞅大姐,我们大家都笑出声来,小外甥也跟着傻乎乎地笑起来。大姐带着外甥刚出门,就飘起了雪,雪很轻,很柔,或许是入冬的第一场雪。二姐点燃了一挂鞭,“劈劈啪啪”的热闹声把年送来了。我掌了灯笼,红彤彤的灯笼把整个院子映红了。妈在面板上轻快地揉着面,炕头上收音机里传来了新春二人转,我和二姐抢着到碱水里去捞浸泡的钢镚,妈伸起手打了我们一下,突然她憋不住笑了起来,我跟二姐被她笑糊涂了,等到我们相视时,也忍不住笑开了,雪白的面粉粘了我们一脸。今年的饺子个大、饱满,一共六个大钱饺子。我用筷子把碗里的饺子一个个戳破,发现有亮光闪动的,我就夹起来吃掉,自豪地把钢镚吐到桌上,每一个都是五分钱。当收音机里传出空明的钟声时,妈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用红纸裹好的压岁钱,我和二姐接过后都流下了眼泪,我知道那泪水很甜。

往后的时间总是在平淡无奇中一天一天,一年一年地度过,年也总是说来就来,好像没有一点准备,小镇上依然洋溢着昨日的暖冬。妈打电话问我哪天到家,我翻看着办公桌上的台历说,快了,再过几天就回家。我知道,年近了,妈又在盼我们早点回家呢。工作一忙,这茬又被搁下了,等我到家时,热闹的爆竹声已把整个小镇浓浓地包围了。我打电话给开酒店的老朋友,让他帮我想办法挤个包厢安排一桌年夜饭。进了家门,妈赶紧拉过孙女亲了几口,我让妈换一下衣服出去吃年夜饭。妈似乎没弄明白,为啥要出去吃饭,家里什么没有,好几天前就开始准备了。我搂住妈的肩膀告诉她,现在时兴到饭店吃年夜饭,你也忙了一辈子了,总得赶回时髦吧。妈拗不过,只得应了。饭店里里外外异常热闹,处处张灯结彩。服务员每上一道菜都报出一个响亮的菜名,不论颜色、制作都很美观。守着一桌子精美的菜肴,我却吃不下几口。最后一道菜刚端上来,我女儿就抢先报出菜名,这叫“五谷丰登”。妈笑了,这些东西也能上桌,不就是玉米、土豆、南瓜、花生、地瓜嘛,真是五谷丰登啊。临了,送上一盘饺子,妈笑着夹起一个送到孙女面前,小心点吃,别让钢镚硌着牙,你爸小时候就喜欢吃大钱饺子。饺子吃到最后,一个钢镚都没有,妈很失望,再看看那桌没吃多少的菜肴又觉得心疼,说啥也不同意再到饭店吃什么时髦的年夜饭了。

一年又一年,妈的脸上已布满了沧桑,当她扶着门框向路口张望时,一群孩子欢快地向她扑去,那一刻,妈的腰都弯了,其实那是笑的。这个年我们几个说好全都回家和妈一起过,两个姐夫在厨房忙着备菜,有荤有素,他们列了二十几道菜。外甥和外甥女主动请缨和面、包饺子,大姐、二姐和我陪着妈聊天,我老婆带着女儿在制作水果沙拉,一家人全了。屋檐下亮起了一排红灯笼,五彩的烟花绽放在美丽的夜空。年来了,福到了,吃饺子喽!这几个孩子还真能搞,一套一套的。我还是习惯用筷子把碗里的饺子一个个戳破,寻找儿时的那点闪亮,一块、一块的钢镚落到桌子上发出诱人的声响,那么清脆。我随手捂住一枚,让大家猜哪面朝上,所有的都人异口同声地说,正面。我偷偷地打开手心,一片掌声和笑声瞬间爆发。春节晚会里的小品正说到:不差钱。的确,现在谁也不差钱了。

太阳依旧,小镇的一切都变了,只留下守候在这里的老一辈人庄严而又美妙的微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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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9-30 10:46 | 显示全部楼层

秋实

秋实


猫儿在晒场的花生里猛地打了个滚儿,卷起一阵轻尘。我的视线随了它去,只见那家伙三纵两纵就窜到屋前的老白果树上,猫儿真是顽皮,歪起小脑袋对树上挂着的果子心生欢喜,一只爪子轻轻抬起,猛地朝枝干上拍去。这一掌还了得,白果竟纷纷坠落了许多。娘,这猫儿力道不小嘛,它轻轻一巴掌就击落了这么多白果。娘埋着头翻晒着地上的花生,嘴里却掩不住笑声。傻孩子,秋透了,果子想呆也呆不住了,一阵细风就能摇落一片。离开娘粗壮的手背,我瞥向老白果树,如盖的叶冠下坠满了果子,丰满、金黄。猫儿“喵呜”一声离开了视线。

徜徉在屋后的小道上,一阵阵稻花香缥缈而来。娘的腿脚还是那么轻快,这不又把我甩下了,很快就在田埂上瞧见了她的身影。家里的田虽不多,娘也舍不得丢下。我问娘,为啥种这么多花生,娘笑了,却不做声。娘,你笑啥?娘手里的小锹子从泥土里跳出时闪着银亮的光,照得我心里痒痒的,我捧起摆在田头的花生抱上板车。娘微微伸了一下腰,用手背揩了一把额上的汗,娘满脸洋溢着幸福。娘看到了收获,你说能不笑吗?的确,花生个大、饱满,别说娘要笑,就连卷起的尘土也再跟着笑呢。花生被装了满满一车,看上去沉甸甸的,我接过娘肩头的缆绳,执意要帮娘把这一车收获拖回家。娘没有推托,她跟在车后,沿路上,我听到娘跟邻居们欢快地打着招呼,娘没有说到庄稼,她在说起我,满嘴里都唤着我的乳名。那一瞬间,我仿佛满载着一车的幸福,笑声在不知不觉间竟被我撒了一路。

正午的阳光很好,毫不吝啬地洒满屋前屋后,我拖过娘的老藤椅倚在白果树荫下,偶有阳光挤过树叶投下几缕光斑,我也懒得挪动。恍惚间,我听见娘在轻轻地唤猫儿,我微微张开眼,只见猫儿从窗台上一下跳到了娘胳膊弯的篮子里。娘好像在跟它说着什么,那声音就这样远去了。若不是“噼里啪啦”的白果坠落,我恐怕还得睡到月亮挂上树梢。娘的衣裳不知何时竟盖在了我的身上,暖暖的。田里的芋头、番芋都散放到了屋前,透着淡淡的泥土气息。我伸了个长长地懒腰,突然想找点吃的。这时的田里既没有萝卜也没有黄瓜,我竟不知该吃点啥。拾起几个白果,捻去黄澄澄的外衣,用井水冲了冲,嗑开果壳,抠出果肉,嚼在嘴里竟是种种苦涩的味道。我刚想吐掉,被娘止住了。傻孩子,这点苦都受不了。猫儿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了娘的身后,我冲它吐了吐舌头。“去!”猫儿还没来得及叫唤就给我轰跑了,它跃上了屋檐,小心翼翼地爬到烟囱旁。我听到了灶膛里“噼噼啪啪”的声响,看到了屋顶上袅袅炊烟。我瞅瞅手里的几个白果,毫不犹豫地一一嗑开,苦涩的感觉淡了,嘴里竟留有丝丝余香。我不沾酒,可回到家就想酒,馋娘自己酿的小麦酒。娘打开坛子,一股子醇香像得了相思病一般瞬间扑了过来,我从娘的手里拿过勺子,舀了半勺,我竟无法自控一饮而尽。娘在我头上轻轻拍了一巴掌,真没出息!那一夜,我真的醉了。

清晨,屋前屋后裹挟着的薄雾在阳光里淡淡地散去,娘已经从田里摘了一篮子青菜回来,颗颗嫩绿,青翠欲滴。花生、芋头、番芋、白果、青豆子都分别装进了口袋里,娘替我绑到车子上,扎了一道又一道。娘催我快点上路,别误了点,我一边应着,一边推车向外走。猫儿像沾染了灵气一样,尾随在娘的脚边向路口走去,风儿贪婪地舔着娘花白的头发,一下又一下,尽管那么温婉却也舔出了我的泪水。那一刻,我想亲亲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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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9-30 10:49 | 显示全部楼层

会飞的女孩

会飞的女孩

学五线谱好像在不经意间,我的手笨拙,弹不好琴,我的喉咙也不敞亮,声音不会飞翔。她不同,她的声音会飞,在那个季节,她的歌声像屋后缥缈的桂花香。

她躲在市区立交桥下,一把陈旧的吉他,一只布满蝴蝶图案的纸盒。也许她的歌声不算美妙,很少有人为她投去赞赏的一瞥。那场大雨让我躲到了她所在的屋檐下,雨时紧时松,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。我瞅瞅她,她正抱着那把吉他瑟缩地瞥向空中,我不知她叫什么,但可以肯定她是在这里卖唱。我可以点首歌吗?她愣了一下,大概没弄清我的意思,不过很快眼里就闪现出一丝喜悦。她调整好姿势,轻轻地问我想点什么歌。其实,我也没想好,但我不想在记忆里搜寻太久,就点那首“遇上你是我的缘”吧。女孩轻轻垂下了头,面前的一绺头发大概被雨水浸染了整齐地贴到额头上,更加显出一脸的稚气。她的歌声空灵得很,似乎早已穿透了层层雨雾,我不知道如今的都市里竟然出现这种女孩。我付了她十元钱,她没说什么,只是抱着吉他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。

此后的日子,我经常会到立交桥下付她十元钱点首歌,她总觉得不好意思,说要帮我做点什么,哪怕去帮我家搞一回清洁,我说想学琴想唱歌,她愉快地答应了。一到周末我就背着新买的吉他出现在立交桥下,我跟着她一边弹一边唱,那只蝴蝶图案的纸盒里装得钱越来越多了。她兴奋地告诉我就快攒够了,我有些不解,她这才告诉我唱歌赚钱给母亲手术。眼下各种骗术实在纷繁得很,可我相信这回是真的。我跟女孩来到她家,那是一个离城三十多里的乡村,她的母亲手很巧,虽然一只眼睛患了白内障,可还接了玩具厂的一些零活,缝制出口的小娃娃。那堆各式各样的娃娃煞是可爱,女孩拿起一个向我展示,像我吗?我忍不住笑了,真像!我不清楚她母亲眼睛的手术要花多少钱,可我觉得女孩攒得钱还不够。我用录音机录下了她的一首歌推荐到电台,当那空灵的歌声伴随女孩的故事通过电波穿越整个城市上空时,她一夜间成名了,各种各样的炒作接踵而至。我不愿再去关注这些,我想,那座立交桥下不会再有她的歌声了,她也许会站在“快乐女声”、“绝对唱响”、“星光大道”的舞台上。然而,当我推开窗子时,她那空灵的歌声仿佛屋后缥缈的桂花香一样飞向我的窗口。我背上吉他向立交桥奔去,歌声越飞越近。大哥!你已经落下好几节课了,上回教你的曲子还会吗?那一刻,我内心充满了激动,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。我问她今后去哪唱,她用手在地上画了两个圈,我在这,你在那。

我似乎盼着周末的到来,期待着她那会飞的歌声。然而她不会再出现了,一场车祸,带她飞去了天国。周末来了,我一个人默默地守着那两个已看不清的圆圈,自弹自唱,偶尔也会有人停歇一下,甚至递几元钱,我很感激,向他们鞠躬,可惜我的声音不会飞
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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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9-30 10:53 | 显示全部楼层

我家文文

我家文文


月秋到城南小学支教去了,她那甜蜜的笑声一下变远了,不过她和文文的二三事瞬间却清晰起来。

我家文文爱嬉水、爱画画、更爱美,我家这个文文啊,就是招人欢喜。月秋大概真是吃蜜长大的,说起话来都透着丝丝甜气,只要她讲起文文,蜜糖一样的气息就会迎面扑来。

文文爱嬉水真是名不虚传,自打春日的暖阳照射进教室时,文文的心里就被晒得痒痒的,她整日里用水把头发抹了再抹,油光可鉴。文文,游泳回来了?月秋瞥见文文,眼睛一弯,文文也跟着笑起来。月秋用纸巾帮她拭去脸上的水,下回文文可要记得不能弄湿头发哦。文文爽快地应着,可她总也记不得。有时课堂上也会跑出去玩水,月秋从不过分要求她,等她带着一身水汽回到教室时,总要在门口侧着耳朵仔细倾听,当她嗅到月秋嘴里甜甜的气息,幸福就会堆了满脸。

智障的文文刚刚见到月秋时,就被她糖一样的声音深深吸引了,随着扑闪的大眼睛,她那个小小的世界也为月秋敞开了。第一回守着这样一个特殊的孩子,月秋觉得似在守着一个小小的心愿,她愿这个女孩进步、快乐。

日子在月秋和文文间摇摇摆摆地往前了,文文的进步在教室内外肆意流淌。文文爱上了读书,样子非常可爱,她一字一句读得很到位,初次见到文文捧着语文书,晃着小脑袋跟那些方块字对话时,我真的有些惊呆了,想不到她完全是模仿了月秋的样子,那么全神贯注。

一踏入教室,满眼里那群孩子小野花似的赶趟儿开放,透着诱人的色彩。文文的欢快分外醒目,她哼唱着歌儿,歌词含糊不清,好像几首歌混在一块唱的。文文抬头回了月秋一个甜甜的笑,幸福的暖流陶醉着她,月秋也被这种幸福撞击着。其实,文文是个爱静的孩子,当她一旦沉静下来,月秋就会感到一阵不安。那天课上文文还真的没有离开座位,月秋不时向静悄悄的文文投去一瞥,文文脸上一直挂着月牙般的笑。月秋还是忍不住过去瞧瞧。呀!文文正用一支支水彩笔往指甲上涂抹呢,她一边翻看着色彩斑斓的指甲,一边发出会心的笑。文文看到月秋疑惑的样子,赶紧把手举得高高的,向她炫耀。尽管月秋花了很大功夫帮她擦拭掉,可文文偏偏爱上涂色,她还是往指甲上涂,有时课上她也会跑到讲台上去涂。月秋眼睛一弯,没有一点责备。文文的快乐让月秋感到踏实。

文文跟月秋种在窗下的那棵小树苗一样长高了,虽然历经寒潮雾霭,她还是展露出柔弱中的一丝顽强。不知月秋曾对小树苗许过怎样的心愿,当她为文文擦去泪水,文文也为她揩去泪痕的那一刹那,似乎什么都显得无尽的苍白。我家文文进步了不少,有时月秋会情不自禁翻出文文的作业本,向我夸赞。在文文的记忆里好像只有两个分数,好的是99分,差的是98分。每每考试之后,她总要跟月秋讲题目有点难,估计只能考98分。文文的成绩距离98分很远,可有一次似乎近了,月秋被异样的兴奋侵袭着,泪水从她的眼角滚过,但她的脸上是喜庆的,舔在脸上的风也是喜庆的。

月秋真像个孩子,有时愿意和文文打赌,输了就会奖励一个苹果给文文,文文啃着苹果,汁水溅到月秋的脸上,月秋笑了,文文不笑,她很认真地告诉月秋,你输了不要紧,明天我会带个馒头给你吃。文文记不得,她一直没有把馒头带给月秋。文文说要给月秋介绍个男朋友,月秋脖子都跟着红透了。的确,月秋早就到了出嫁的年龄,我也打趣她,再不着急就怕嫁不掉了。文文不让了,谁说嫁不掉,带着我一块出嫁。月秋眼睛一弯,一把搂过文文,就依我家文文,带着她出嫁。依在月秋怀里的文文一下张开两只手,呈现出飞翔的姿势,生命真的很美好。

回望月秋和文文的事情,心里泛起阵阵涟漪。我不敢作过多评价,生怕惊扰了这份快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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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9-30 10:55 | 显示全部楼层

柳娘

柳娘


想起柳娘不需要任何理由,就像想起自己的亲人那样。但我的确很久没有想她了。

柳娘是从柳村嫁来的,嫁到镇上那天吹吹打打了一路,走到哪喜糖散发到哪,柳娘脸上挂着笑,很浅很浅,像早春屋后的柳树刚刚抽出的新绿。我一直相信春风是能把人熏醉的,可柳娘到了镇上,我从春风里醒了。她把柳树的旁枝一根根砍下,再把粗细均匀的挑选到一块,镰刀柄轻快地在每一根上捶打一遍,两只手握住枝条上下交错一转,一根根柳条从嫩绿色外衣中滑出,光亮润泽。她把这些筒状的外衣轻巧地剪成几段投进身边的那盆清水里,再收拾起剥去皮的柳条,放进铁锅里滚一下水,当每一根在沸水中泛黄时就可捞起。柳条变得柔韧了,不论圆口的还是方口的篮子一会功夫就编好了,刚装上柄就被街坊挑走了。在水中浸泡过的柳皮筒这时更加翠绿了,她随意拎起一段,用镰刀口轻轻削去指甲长短的外皮,再沿着柳皮筒身上下掏几个圆洞,一只柳笛做成了,我们蜂拥去抢,她笑了,用手背轻轻掩住嘴巴。悠扬的声音飘渺在春风里,我真想让这个季节永远定格。

我真正喜欢上柳娘,是那回她从河里洗衣归来。淡蓝色的碎花短衣大概被水打湿了,紧紧地贴在身上,脖子下微微显出雪白的肌肤,她不时地甩一下荡在额前的那绺头发,这是整个镇上最迷人的风景了。日子静悄悄地走过,一直到她男人死,柳娘的肚子始终没能鼓起来。慢慢地她不再到镇上的老街走了,每回见到她都是在屋后那条小毛毛道,她大多也总是赶紧垂下头。

当长长短短、粗粗细细的柳笛声此起彼伏地穿梭在镇上时,又一个漫长的冬天褪去了。她又嫁了人,依然是镇上的。这回没有吹吹打打,也没有散发喜糖,那样平静。柳娘不再去编篮子了,更不给我们做柳笛了。她割下柳枝,切成筷子那么长,再把细的一头削尖,当她飞速地甩出时,我根本不相信她会用这东西叉住河里的鱼。鱼儿从水里猛地腾出掉进桶里。她拔出鱼身上的飞镖,转身飞出刺向另一条。一会功夫,桶里的鱼儿就满了,她提着分一些给周围的邻居。男人打她,有时把她的脸打肿,我生气,扔下书包不去读书了,想把她娶过门,母亲骂我没出息。男人后来走了,她的肚子依然瘪瘪的。

我离开了镇上,再没打听过柳娘,但始终惦记着她。那年回家过年,经过镇上的老庙,我竟想进去看看。庙不算大,里面显得凄清,只有一老人在神龛前擦洗,十分执着。我走近拜了拜,这时老人抬起头,她双手合一低声念道:菩萨,会保佑你的。除了干瘪的笑容,我没有从她的眼神里觅到一丝惊喜。她缓慢地垂下头继续打扫,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柳娘。那一刻,我似乎盼着一个新的早春快点临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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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9-10-2 07:41 | 显示全部楼层
读先生的作品感觉较为厚重凝实,总让我们这一辈人共鸣。原创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小说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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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9-10-3 15:37 | 显示全部楼层
写人写景一直都是写作中常用的但也是最难写的,学习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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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9-10-11 13:28 | 显示全部楼层
回忆的力量很可怕,他会影响你全部的心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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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9-10-11 13:29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一次看你的文章 有不一样的感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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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9-10-11 13:30 | 显示全部楼层
看了它 也让我沉寂在回忆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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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9-10-16 09:38 | 显示全部楼层
楼主文笔老练了,专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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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9-10-17 08:02 | 显示全部楼层
怀旧的作品,充满乡土文学的气息,那些情景,仿佛就发生在昨天,发生在我们身边,但一转眼却是过了好多年,读楼主的帖子,让我想起了很多往事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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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9-11-7 12:32 | 显示全部楼层
看了你这片文章,我想到老舍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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