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俺们村的那点事儿连载1(不是历史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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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0-10-5 01:06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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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天灾人祸不少,俺们村也不甘寂寞的特别烦躁起来。县城里发了告示,听读书人口述,大概意思是附近城市死了不少人,城里一下子空了,凡是愿意剃发留辫者,皆可入城居住,泥瓦匠优先。怎么有此等好事?前几天听说淮左一带,大清的军队正杀人,这接下来要找人进城,是不是杀红了眼,嫌不够杀的,到俺们乡下来抓人去杀啊。一时间谣言四起,全村男女老幼都恐慌了。

田秀才家门口聚集了一些人,每到村里人六神无主的时候,有些人就能想起老里长临终前的话:遇事不明,找田秀才-----

老里长的死,无疑给了村民很大的打击,他们一下子没了主心骨,县里也没再派人下来,据说当官的多数逃过江了,又说多数在剃发,更离谱的说法是,多数在准备上吊,因为那段时间麻绳都涨价了。田秀才彼时却很悠哉,啃着半个芋头,砸吧着两片唇,稀稀拉拉的几根胡子抖动不已。这个神态像极了故去了的里长。人们更加笃定,秀才能解决他们的困惑。

而此时的秀才,却不那么悠闲了,面色也憔悴一些,他似乎很明白有些事情就快来了。
只见田秀才摇了摇头,叹息着说,哎!大势已去,满人铁蹄过处,山河破碎,如遇不从者,即杀之。汝等村夫,耐其何尔?众人听得云里雾里,不知所云。村民李小四不耐其烦,秀才,你就直说吧,我们去县城会不会被杀头。秀才苦笑,当然不会,杀你何用?攻城略地,只为赋税钱粮,你可效仿满人发辫,也勿去县城,几日后,清军取道吾村,仍会用你。

村民们听完秀才的话,如释重负,有胆小者先行理发去了。

过几日,清军果至,据高坡,齐集村民训话,大意是三日内,村民必须剃发,整村拆除,铺路至江边,备大军南下之用。这下稍先安定的村民又惶恐起来,村中富户王德仁,准备了重礼来见领兵的军官。

清军营寨安于村东,守卫领着王德仁进入军帐,帅案前有人正在饮酒。王德仁赶紧跪下,向那将军叩拜,小民王德仁拜见大将军。那将军端着酒杯抬起头看了看王德仁,来着何人,是王员外么?王德仁听声音十分耳熟,抬头一看,惊出一身冷汗。

原来此人并非满人,而是本地有名的大地痞江武。经常聚众闹事,敲诈勒索,一年前曾带人到王员外家索要300两银子,被家丁轰出门外。其后在县城,组织暗娼,勾结捕快,专门敲诈过路嫖客为生。

不想有一日,县令的表弟路过,事先并无照会,就去了花街柳巷,落入江武之手,出言又极其狂妄,江武怒,差人通知城东捕快抓人。县令表弟虽被便衣公差抓了,但内心不惧,因无功名在身,官员狎妓已处于公开状态,奈何民间?大明此律已成空文,料定江武确是敲诈。只需拖延时间,待得下人告知主簿,即可放人。

果然半个时辰僵持不下,主簿差总捕头领几倍于东城捕快之众赶到,不由分说,将东城便衣捕快与江武一通暴打,放行了县令表弟。此事不胫而走,坊间传本县潜规则:老鸨设场、野鸡劈腿、嫖客付钱、捕快抽头。县令震怒,江武获罪,打入大牢。

今日里却成了清军绿营牛录,领兵300。王员外既惊且惧,俯首言到,佐领大人,以前多有得罪,小民特来向大人赔礼。江武欠身离座,呵呵一笑说道,王员外别来无恙,以前是我鲁莽了。现在不同往日,江某蒙皇恩,领命修路,还望王员外鼎力相助啊。

王员外赶紧叫人台上两箱银子,点头哈腰地说,一点小意思,将军请笑纳。江武满脸堆笑,哈哈,好,王员外果然是为富且仁,我定上报朝廷,为员外请功。王德仁媚笑道,谢谢将军赏识,这些只是给将军的茶水钱。小民还有一事相求,不知能说否?江武有点不敢相信,两箱银子,足有千两,竟然是私下给自己的,忙说,员外何事,但讲无妨!王德仁向前一步,低声说,将军,本村里长已故,一直未有新里长,如果将军不嫌弃,老朽愿领此职,代将军主持修路事宜,效犬马之劳,将军意下如何?

江武略一沉吟,心想这个老家伙,原来是想借修路捞油水,怪不得出手如此大方。转而笑着说,如此甚好,我正为这事烦心呢,员外有所不知,此次修路,上面只拨下纹银3千两,整个村子房屋上千,每间才3两,如何能说服他们拆而迁之。

这个不难,小民早已想好对策,即便将军不给我分文,此路也能修好。江武这下高兴了,果真如此,我愿给你纹银2千两,士卒100名,任你差遣。三月为限,你看如何?

好,一言为定,还望将军在村里发出布告,宣布小民为里长,主持修路事宜。王德仁说。

那是自然,江武当即应允,叫文书进来写布告,并调100兵丁随王德仁去。

王德仁回到府中,十分高兴,叫了账房先生来,说,德广果然高见,那江佐领同意了,还给我纹银2千两,士卒百名,这又赚回1千两啊。只是这修路的事情,已经夸下海口,万不能更改了。

那是自然,这里长老爷当定了,修路也就不是问题。王德广回答道,老爷明日找田秀才写一则布告,以里正的名义,征集银两和劳役,如有不从,就是与清军作对,看看谁敢不从。
黄昏时分,田秀才坐在屋檐下,摸了摸自己的头,心里思来想去,三日之限,这第一天已到傍晚,究竟是否去剃发,明朝气数将尽,但这满人种种行径,蒙昧凶残之外,乏善可陈啊。

田秀才,吃晚饭了么?本村首富的账房先生,德广叔一边说话,一边朝秀才走过来。

还未,还未,秀才起身有些茫然:德广叔,有事吗?

也没什么大事,我们老爷今天受了左领大人的差遣,主持修路,想请秀才帮写个告示。德广慢条斯理的说。

秀才心里有些恨,因为这个德广叔前半个脑袋泛着青光,后半个脑袋下面拖着辫子,已然剃发了。这到底是识时务呢,还是趋炎附势,认贼作父的嘴脸,总觉着别扭。他于是说,这个嘛,我早已不写官文,生疏的很了,德广叔可以自己写。

嘿嘿,德广叔冷笑了两声,田秀才,我们老爷是看的起你,才让我来说的,现在我们老爷是里长,还有左领的100兵丁在手,你愿意也得愿意,不愿意也得愿意,明早乖乖的写好布告,并且当着众人的面念一下,这事就算了,否则有你受的。布告内容写在这张纸上,拿去润色一下。说完,德广把一张纸扔到地上,扭头走了。

田秀才捡起那张纸,看了一遍,气的差点没把它给撕了。可转念一想,硬拼明显是死路一条,还是从长计议。

天色已晚,秀才怀里揣着那张纸,关好了门,出去了。他要找人商量,但不知找谁,漫无目的沿着河边小路往前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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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10-5 01:12 | 显示全部楼层

俺们村的那点事儿连载2(草堂夜饮)

夜晚的空气中有一股莫名的压抑,家家都关了门,秀才沿着河往西走,眼看就快出村了。村西头第三户是老张家,几间茅屋破旧不堪,屋内却灯火通明,人影晃动。秀才心生好奇,踱步走近,蹲在窗下探头往里看。

这一看,惊得他倒吸一口凉气,屋里有七八个人,正在喝酒,对门正中坐了一位,穿着紧身的青衣,背后背着一把长刀,刀把上系着红色绸带,眉宇间自有一股英豪霸气,似曾相识啊,秀才心中暗想,难道是老张家的二儿子回来了。听说张家二儿子在扬州府当差,已经多年。此次扬州陷落,满城引颈就戮,老张头在家兀自抹泪,乡邻思忖其子也是凶多吉少。

田秀才正想着,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他的肩膀说,外面蹲着怪累的,进去坐坐吧。

秀才惊吓间,一屁股坐地上了,回头看此人,认得,是私塾先生的儿子杨骁。勉强挤出点笑容说,打搅了,打搅了,多有不便,告辞,告辞。心中本想走,但两腿发抖,并未起身。

杨骁上前一步,把秀才从地上拉起来,拍了拍他身上的土,提高了声音说道,田秀才不用担心,是二哥请你进去的,如有不便,你即刻离开,无人阻拦。

秀才此时反而平静下来,心想正好找他们商量一下,于是跟随杨骁进入屋内,关了门。茅屋甚为简陋,中间放着八仙桌,桌上摆了些菜,每人面前一只大碗,见秀才进来,有人又拿来一只大碗,正从酒坛子往碗里倒酒。

张二哥首先说话,闻远兄还认得我么?我是张伯乾啊。

啊,认得认得,二哥,十年未见,一时情怯,未敢相认,见谅见谅!秀才心里有底了,张伯乾自小侠义,曾两次打退欺负他的小孩。敢问二哥,今次返乡,有些什么打算?

张二哥哈哈大笑,闻远勿虑,我虽是清军通缉的要犯,但区区一个江武也不能奈何得我,今夜在此,与故人饮酒,天明即去,并不久留。

秀才听了皱起眉头,二哥误会了,我非忠勇壮烈之士,也绝非卖友求荣之辈,况且清军虎狼之师,江武匪类人尽皆知。

说的好,张二哥端了酒说道,相请不如偶遇,闻远,干了这碗酒。说完,把碗凑到唇边,仰起脖子,咕咚咕咚,整碗酒顷刻下肚。
秀才也硬着头皮端起酒碗,实在没喝过这么多酒,只得闭了眼睛如喝药般吞咽酒水,喝完之后,扶住桌角,站立不稳,勉强支撑着。众人早已喝完了酒,看着他哈哈大笑。秀才头脑发热,气血上涌,从怀里掏出那张布告蓝本,扔在桌上,对着张二哥说道,二哥,我有难事,你帮我出出主意啊。

二哥拿过那张纸,对着灯光细看,只见上面写着:本村已是大清管辖,不日王师南下讨寇,借道本村,急需营地、官道,特征本村大半之田地房屋,每户出男丁一名。所需石材由各户将房屋拆除而得,凡失房屋田地者,每人补偿纹银10两。本里长将在村东荒地建集镇一处,供村民安居。署名:里长 王德仁

二哥看完没说话,把布告递给杨骁,杨骁念了一遍,有人说,这还不错啊,每人10两,我家可得40两纹银,反正种地也没啥意思,还要看老天爷脸色,不如拿了银子做点买卖。

呵呵,杨骁冷笑一声,真有你想的这么简单,天下早就太平了。慢说清军从来都是两手空空而来,就算能挪用一些军饷,也没有这么庞大的数目,王德仁向来一毛不拔,其中必然有诈。

奶奶的,要是敢骗我,我拿刀剁了他们。说话的是胡家老四,本以杀猪为生,最近战乱徒起,生意做不下去,憋了一肚子火,总算发泄出来了。

张二哥不以为然的笑了笑,说道,300绿营兵,一个混混左领本不足惧,但几百里之外,快马弯刀的满人铁骑,凭你两把菜刀如何抵挡。大明积重难返,清军立足未稳,吾辈生逢乱世,凭一己之力不能扭转乾坤,但依然有回旋余地。

秀才有点惊讶的问,那依二哥之见,目前这告示,我该如何应付?

王德仁让你写这个布告,目的很明确,他既有江武授权,却无村民拥戴,如有你写此布告,方可封住村众之口。秀才只需顺水推舟,将其之意极力渲染一番,如此夸张之举,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真味,至于愚者,虽蹈死教化,仍不得贤智,可弃之不顾。二哥娓娓道来,但能听得其中奥秘者,恐怕只有秀才,杨骁二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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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10-5 01:16 | 显示全部楼层

俺们村的那点事儿连载3(西村失火)

第二天一早,张二哥带着两个贴身侍卫离开了村子,去向不明。村东晒场贴出一张大大的布告:德仁宽厚,遍告民知,八旗雄兵,不日借道本村,凡顺天从义,剃发留辩者,拆前朝之旧瓦,填道路恭迎王师。迁今世之新居,咏恩泽翘首盛世。人尽其才,物尽其用,各尽所能,各取所需。减税赋,广播福禄,分金银,藏富在民。或有登高而呼,弃衣而走,喜极而泣,表率响应者,即发纹银十两,以为赞勉。本告示最终释疑权归新任里正 王德仁员外老爷所有。

布告贴出,村民哗然。看得懂的觉得是在粉饰太平,看不懂的着实激动了一阵子。村西有农夫赵三,年近50,育有一子,早年丧妻,平日里过得散漫,家徒四壁,眼看儿子早过娶妻生子年龄,因口碑甚差,无人上门提亲。今日里见了布告,心中暗喜:看来苦日子快到头了,我不如回去自行拆了屋子,然后到里长那里讨20两银子,一边花着银子,一边等待新居,岂不两全齐美。想到这里,赵三一溜烟跑回了家,叫起儿子,三下五除二就把两间破草房给推倒了。然后又径直去村东王德仁家领赏,一路上看其他村民仍在犹豫,便更加笃定,这次的赏钱拿稳了。

这边王德仁正在府中等消息,下人来报,说村西有个叫赵三的求见老爷。王员外一摆手,让管家去看看,心中狐疑,这个赵三秃子脏兮兮的,跑来作甚?

不大一会,管家来禀报,老爷,这秃子倒识时务,自己扒了房子,领赏来了。要给他吗?

给,当然给,不过要写个字据,表示他自愿拆屋,让他画押之后,把银子给他。至于安置新居,告诉他耐心等待,可以先投亲靠友,如实在无栖身之处,把后院猪圈腾出半间,租金年付,每年2两纹银。

赵三得了银子,高高兴兴的带着儿子住进猪圈,做美梦去了。

得知赵三真的领到了银子,村里的闲人开始躁动起来,一部分人准备去画押领赏,剩下的分为两种,一种持观望态度,一种是坚决反对的。当第十个画押的人领赏之后,管家宣布,现银发放到此结束,接下来的每人十两将由王员外暂时保管,同意安排食宿,每月扣除费用,等安置新居再行结余。

管家又把秀才叫来,写了布告贴出去。这下很多人都没了积极性。王德仁提高了补偿金额,每人15两,限10日内自行拆除。逾期不拆者,将派人拆除。另由20名士卒组成巡防小队,日夜监察民情,及时上报。这些士卒由二管家带领着,每人手里拿着大刀,一路走过,白日下甚为耀眼。

一些摇摆不定的村民,开始陆续画了押。十日一晃而过,村西大半成了废墟,管家组织了猪圈修路队,日夜运送土石到指定地点。第十日晚间,江武差人请王德仁军营议事。王德仁风风火火赶了过去,一番客套之后,江武说道,王员外辛苦了,半月来工程很有起色,民众很顺从,等此事完成,江某一定向上禀报,为员外邀功。

王德仁点头道,能为左领大人效力,已是大幸,不敢言及功劳二字。只是仍有几十户顽固村民,不愿拆房修路,间或竟有未剃发者,着实可气,想必是不把佐领放在眼里的。

江武大笑,留发不留头,江某念及乡里故土之情,已然宽限了些许时日,员外勿虑,你明日自带兵将未剃发之刁民抓来几个,我倒要看看谁敢违抗军令,定让其人头落地。

王德仁一皱眉,缓缓道,佐领有所不知,非我王德仁怕事,只是这些刁民中间,颇有几个不是等闲之辈。虽有百余士卒,恐无胜算,折了佐领的兵丁,负了大人的英明,我实在担当不起啊。

哦----,竟有这等事情,你且说与我听,都是些什么样了不起的人物。江武道。

这几十户中, 首要危险的是张家老二,此人是前朝扬州府捕快头目,这个想必佐领是知道的,通缉要犯,此人心思缜密,智勇兼备,虽然不知是否在村中,但已经到了谁也不敢敲门去问的地步。第二是私塾先生独子杨骁,此人外表斯文,自幼习武,能拿百斤石锁,健步如飞。第三是本村屠夫,兄弟四人,平日里,杀猪宰羊,屠狗烹牛,性情暴躁,动辄刀斧相向,蛮横无比。第四就是田秀才,虽是舞文弄墨之辈,但颇有威望,我这个里长写布告,还要请他张贴,诵读,方能取信于人。剩下的刁民破落户,也多是平素清高仇富,慵懒散荡之徒。

江武心中一惊,张二哥的威名,他可一点不陌生。当年混迹花街柳巷,勾结官差之时,便有人经常提起这位总捕头,如何明察秋毫,神勇无比,另毛贼们闻风丧胆,现在居然要去面对此人,既担心又有种莫名的冲动。

但他不动声色的说道,王员外不用担心,区区前朝丧家之犬,几个乡野村夫,料也不是绿营兵勇的对手。明日我带100弓箭手在你后面设伏,将逃犯引出,乱箭射杀,就是大功一件,你我都能加官进爵。

王德仁一看江武满有把握,也不再疑虑了,对具体细节又商量一番,便告辞离开军营。

是夜,三更刚过,村前河边有十几条人影闪动,这些人一身黑衣,背着布包,手拿利刃,蹑足而行。

这村西地形比较复杂,民居面河向南而建,河水在村尾折转向北,流经一大片竹林,进入更大的河流。这几十户人家又被三条纵向的河沟分开,三座小桥勾连其中。传元末明初,盗匪猖獗,三个大户人家各自为营,互相照应,就有了如今的格局。

黑衣人穿过第一座桥,绕开田秀才和吴寡妇的院落,以及赵三倒掉的茅屋,在一些已经拆掉的废墟旁边集结,解下背包取出一些物件,拿在手中,继续行至第二道河沟边,留下两人伏在桥畔坟地,其余悄悄的过了桥。

前面就是屠夫四兄弟的院墙,十几间青石瓦房围城一个长方形,中间是大天井。隐约可见有两只土狗趴在路边。几个黑衣人分别往正门和侧门扔出几个圆球,在地上弹跳着滚出很远,土狗见状,赶过去一口咬定,却似乎被卡住了喉咙,呜呜的无法叫出声音。土狗疼得趴在地上前爪使劲挠着两腮。几个黑衣人乘机逼近20步内,乱箭射杀土狗,随即离开,掠过几间民居,直奔第三道河沟。

这第三座桥西,只有三户人家,居于村尾的高宅大院,是私塾杨家。中间是卖酱油的秦二爷,常年在江南贩卖酱油,空房一座。第三家便是张捕头的老父独居的茅屋。为首的黑衣人低低的命令:两名弓箭手留下,其余人随我过桥,缉拿要犯。七八个人过了桥,将茅屋围住,四人贴近前后窗户,捅破窗纸,把一袋什么物件悄无声息的倒进屋内,急速撤开数丈,屏息而立。

约莫半盏茶的功夫,屋内传出一声惨叫,黑衣首领命令点火,一名黑衣人点着火把,同时其他人一拥而上,往茅屋泼洒松油,首领接过火把,扔在屋顶,顷刻间茅屋烧了起来,烈焰飞腾,火借风势,呼呼作响。

黑衣首领一声呼哨,所有黑衣人迅速撤离,消失在夜色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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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10-5 01:18 | 显示全部楼层

俺们村的那点事儿连载4(先生用兵)

杨骁迷糊间听见有人叫救火,睁眼一看,天还未亮,听隔壁有人在喊叫,赶快起身,拿起床头的佩剑,出门去看。只见张二哥家的草屋处烟尘滚滚,间或有些火光。遭了,杨骁心中一惊,出事了,二哥不在家,但有老父一人,如是失火,凶多吉少。

老张家的草屋已成灰烬,家具、木梁等硬木上仍有余火。喊叫者是屠夫的邻居,家里是做豆腐的,四更之前就要起来打水劈柴、架锅推磨。这日才起床如厕,听得屋外有急急的脚步声跑过,吓了一跳,摸了摸脑袋,还没去剃发,是不是官兵啊。赶紧从后门出来,猛然间一抬头,发现河沟对面好大的火光,不好,着火了,转身回去拿了木桶,叫上老婆孩子,救火。

到老张家一看,傻了,这火不是一般的大,烧的呼呼作响,草屋只剩下架子,泼了几桶水,无济于事,于是扯着嗓子大喊救火。这一喊,房梁一下子塌了,火还小了一些。杨骁之后,胡家兄弟也相继赶到。杨骁紧锁眉头,沉默不语,因为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,老张头肯定葬身火海了。二哥那夜喝酒时说过,有事到江边芦苇荡找他,但这事也太大了点,该如何是好呢?

胡老四手里拿着两把杀猪刀,嗷嗷直叫:他奶奶的,这是哪个王八羔子,竟敢到咱二哥家放火,让老子知道了,非把他剁成肉酱喂狗!胡家大哥冷冷说,四弟,狗也死了,恐怕只能做人肉包子下酒了。

什么!气死我了,怎么死的,究竟是谁,我要扒他的皮!老四把杀猪刀蹭的直冒火星。

小先生,你咋不说话呢?给我们拿个主意,我们听你的。胡老三对杨骁说。

杨骁略一迟疑,说:这是纵火,松油味犹在。眼下只有清军有这么多松油,二哥是通缉要犯,所以此事乃江武主谋。这里的所有东西,都不要搬动,天明时清军必到,不要给他们留下口舌。另外田秀才那边,你们去告知今夜情况,但让他不要妄动,他不是江武打击的目标。

胡老四听了半天,插嘴道:那我们兄弟咋办,难道要剃发拆屋,做顺民不成,这口鸟气实在难消!

但是,如果你们与江武为敌,后果和二哥是一样的,以后可就无法屠猪宰羊,过安生日子了,妻儿老小也要跟着受苦,难道你们真的忍心吗?杨骁反问道。

胡家老二这时说了话:是啊,小先生说的在理,老四没有后顾之忧,老三和我,子女年幼,万一有个闪失,咋办呢?

杨骁看了看天色,已经有点微明,说道,现在只有两条路,第一条,回去准备酒菜,剃发留辩,迎接清军。第二,十里外芦苇荡二哥安排了船只,妻儿老小渡江南下暂避,我等在此周旋,同生共死。
天色渐亮,胡家老二手拿双板斧在前带路,后面跟着胡家和杨家的家眷十几人,胡家老三腰里别着尖刀断后,已经穿过竹林,沿着河边田埂急急前行,约莫半个时辰,到达江边芦苇荡,天光大亮,由江堤朝下看,遍地芦苇,足有二里多宽,绵延数十里,近有白鹭飞翔其间,远有帆影逐浪而行。薄雾弥漫,不见江南丘陵。

不多时,有一渔夫打扮的男子,划着小船穿过芦苇丛,击楫而歌:浊浪滔天舟行险,荒滩弄舟龙在潜。潜龙勿用正初九,偶得江风一缕闲。

男子唱罢,胡家老三一抱拳:敢问渔家,骤雨将至,附近可有暂避之地?男子微微一笑,抱拳拱手:壮士随我上船来。说完一声唿哨,近旁芦丛又划出一条稍大点的木船。十几人赶忙上船,两渔夫竹篙轻点,小船消失在芦苇丛中。芦苇丛里的水沟纵横交错,涨潮时沟满壕平,退潮时仍有积水。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,小船达到在地势较高的土坡边停下,土坡上长满芦苇,看不出异样。渔夫让众人稍后,自己爬过土坡,不一会又回来,身边多了张二哥。

张二哥一抱拳:胡家兄弟辛苦了,大家随我来。众人翻过土坡,眼前几丈之内,全是细碎的乱石,被江水冲刷的异常干净,且土坡向内凹陷约有两间房那么大。二哥一摆手说,请各位在此休息,今夜有船接大家过江往南暂避。

安顿好家眷,胡家兄弟正要向二哥说明来意,二哥苦笑了一下,说道:胡家兄弟,事情我已知晓,恨只恨那江武阴毒,今日我定和他做个了断,你们护送大家南下,带我书信一封与杭州府洪四爷,此番事了,我若生还,则去杭州会合。

一切安排妥当,张二哥提刀直奔竹林而去。

田秀才家门前,聚集了一些所谓刁民,各个手持钉耙、锄头、钢叉。有人说:秀才,老张头被烧死了,那清军和土匪有啥两样,我们就是不拆房子,不住猪圈,大不了拼死一命。

秀才皱了皱眉,说:大家不要慌,纵火杀人之事,尚无定论,按理当报与里长,再行计议。这刀剑无眼,如一时莽撞,再误了性命,家中老小谁人照顾。

人群中有人吼道:王德仁那老小子勾结清军,根本不会主持公道,找他何用。

那也要先礼后兵,现在毫无准备,王德仁府里住了一百清军士卒,几十把钉耙锄头怎样与其较短长。秀才说完,大家都低头不语,冷静下来想想,绿营军再不正规,就算全是偷鸡摸狗的流氓无赖,那也比普通老百姓的战斗力要略胜一筹,加上人多势众,如果硬来后果可想而知。

田秀才见大家安静下来,继续说道:王德仁无非借清军之势,乘机敛财,欺压良善,虽世道离乱,律法不存,但即便是江武,料也不敢承认杀人放火之事,故表面上,还需有人去向王德仁报告此事;但防人之心不可无,我等皆有违剃发令,且拖延拆屋铺路,清军也可据此抓捕,果如此只能玉石俱焚,做最坏打算。你们即刻回家,收拾财物,带上家小,每人备残砖百块,入胡家大院死守。

有人发问:秀才,胡家兄弟万一不让我们进去咋办?

这么嘛,你们去了便知,秀才勉强笑了笑,说:事已至此,我们村西各户,唯有互相扶持,才能度过此劫,胡家兄弟断不是胆小怕事的鼠辈,大家赶紧依计行事。

众人听罢,各自回家准备了。秀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,长舒了一口气,关上院门,进到堂屋,一屁股坐在桌前。门帘一挑,内屋出来三个人,杨骁、胡四、张二哥的贴身侍卫-张彪。胡四说道:二哥果然没有说错,这秀才用兵,头头是道啊。秀才摇了摇头,苦笑: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,我手无缚鸡之力,休要嘲笑与我。

岂能以武力论英雄,秀才仁义,众人皆知,你不剃发归顺,读书人有此傲骨,不易。杨骁说,我等怀良善之意,安居村野,乐天享命,然世事无常,山河变乱,含辱偷生也不易,无奈反抗,也不违天道人伦。

胡四,你回家后挑选十名机灵的壮汉,每人配一把短刀,等秀才将王德仁引入三桥之内,你即带人毁掉一桥,伏与赵三家附近废墟旁,多备残砖,如遇王德仁的残余士卒败退而至,先以乱砖击打,而后捕杀之,尽力勿留活口。若是江武率部涉水过河,需派一人去竹林通知二哥,余人躲藏,放江武通过,待江武进入二桥内,伺机毁坏二桥,断其后路。如最终战事失利,你带这些人去江边南下逃命。吩咐完胡四,杨骁对张彪说:张兄弟,你有实战经验,胡家院子就交给你了,只有残砖,火把,猪油和一干庄稼汉,王德仁从三桥进入之前,你每隔一户找出一人,在各自门前佯装观望,勿使其生疑,待其进入一桥,让他们迅速撤回胡家大院,四门紧闭,准备应战。

胡四和张彪各自离去,秀才颇为顾虑地看看杨骁,说:小先生,以你一人之力,怎敌过王德仁百余士卒?

呵呵,杨骁微微冷笑,说:没有百余,秀才你太老实了,王德仁必要留几十人看护家院,为防消息走漏,引发骚乱,今日这些人将被看管在他的庄园内。我已飞鸽传书给同门师兄,他正带领师兄弟从二十里外赶来。另外我的六个门生愿冒死助我,已埋伏在二哥家附近。你只管引王德仁去勘察现场。记住,如我说出军爷留步,这四个字,你即往竹林方向跑,切勿回头,二哥在竹林等你。

好吧,秀才点点头,小先生想的周全,生死由命吧。

正说话之际,外面有人咚咚敲门,杨骁一拱手:秀才,我去也。转身从后门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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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10-5 01:21 | 显示全部楼层

俺们村的那点事儿连载5(杀机徒起)

秀才开门一看,原来是去报案的村民。那村民道:田秀才,里长说今日事情太多,要晚点才来。秀才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,稍稍安定了一点。忽然杨骁从墙拐角冲了过来,一把抓住那村民的手腕,拉进门里,低低的声音对秀才说,快关门!秀才都愣住了,不知所措,杨骁又说一遍,进来,关门!

那村民被杨骁捏的生疼,叫道:小先生,快松手,疼死了。杨骁冷笑一声,道:且慢,我来问你,你真的去了王德仁那里吗?

这---,我---,没有。那村民犹豫地回答。杨骁松开手,问:为何不去?

我到王德仁的猪圈外面,看见很多清军来回走动,杀气腾腾,一想,我没有剃发,恐怕又去无回,就又退回来了。那村民战战兢兢地说。

哎,杨骁叹了一口气,说:别忘了你一家老小还在胡家,你若说了假话,休怪我不念乡里之情。这样吧,你跟我走,如何?

村民连连点头说是,秀才额头又冒了汗,问杨骁:小先生,现在怎么办?王德仁恐已生疑。杨骁说:稍安勿躁,我现在回去布置,你亲自往东村去,做报案状,我想,王德仁已经赶来,你可在半路遇上,然后依计行事。

秀才点点头,心又悬了起来,目送杨骁二人从后门走了,来到前院,洗了把脸,定了定神,这才出门,朝东过桥而去。刚进入村东地界,迎面来了两匹马,后面跟着一队清军,有六七十人的样子。秀才抬头细看,左首马上正式里长王德仁,右首马上一员武将,腰佩弯刀、箭囊,背后背弓,看服饰打扮,不像汉人。

秀才走上前去,擦了擦汗,说道:王员外,我正要去找您,村西出了命案。王德仁一脸惊讶,问道:田秀才,村西谁家出了命案?

是西面第三家的老张头,被火烧死了。您快去看看!秀才说完,转身欲走。马上的武将喊道:慢着,你好大胆,剃发令颁布日久,你竟还是散发披肩,给我拿下!

命令一出,上来两名清兵,按住秀才的肩膀,反剪双手,就要捆住。王德仁忙说:额大人,这是本村的田秀才,手无缚鸡之力,我看就不用上绑吧。村民见了不好看。

哦?那好吧,退下!田秀才,我且问你,你为何对剃发令置若罔闻,公然与我大清作对?清军首领斜着眼不屑地质问。

秀才只觉得双腿发颤,声音发抖,颤颤地说:正欲剃发,正欲剃发,近日搬家事情颇多,一时忘了,该死,该死!

哈哈哈!这汉人竟如此胆小,可惜了满腹诗书,所谓礼仪之邦,泱泱大国,羸弱至此,该亡!哈哈!清军首领得意的大笑。

本来秀才心中极其恐惧,被他这一笑,一股怒气直冲顶梁,反倒平静了许多。

清军首领一摆手,对田秀才说:正好本将军要前往村西督促拆屋剃发,那就先看看命案吧,你头前带路,若有不实,我即刻取你人头。说罢按了按腰间的佩刀。秀才忙道:小人句句实情,将军明察。心

中暗想,只当这颗脑袋已经不是我的了,我倒要看看你能否威风到最后。

王德仁进入村西三桥,看见秀才家院门大开,隔壁的寡妇正在喂猪,远处一些村民三三两两,似乎议论着什么,心里默念两个字:淡定。到了二桥内,就听得胡四的叫骂声:谁他娘的杀了我们家的狗,

谁!别让老子知道,老子要扒了他的皮!王德仁心头掠过一丝惊恐,不过转瞬即逝,他自问自答:胡四再横,也只是个屠夫,能敌得过清军吗?不能。

进入一桥,清军首领立刻下令,驱散看热闹的七八个村民,将老张头家四面围住,他下了马,手握腰刀,王德仁在前,秀才在中间,步入现场。两间不大的草屋,已经烧得全是灰烬,横梁、椽子,散落在地,烧得炭黑,间或有水浇过的痕迹。

王德仁转身问秀才:何时起的火,谁最先发现的?秀才回答:三更时分,是隔壁私塾的小先生发现的。

那私塾先生何在?把他叫过来问问。清军首领说道。王德仁附和道:是的,是的,来人,到西首第一家把杨骁叫来。

不大一会,杨骁来在现场,发髻散乱,脸上且有三分睡意,上身穿了个小褂,下面是大裤衩,一双虎纹长筒布靴却绑的挺好。这打扮太不伦不类了,连早有准备的秀才也大为惊讶。杨骁冲着清军首领一抱拳,说道:听说军爷急差小的前来,小的正在酣睡,来迟一步,恕罪,恕罪!

哈哈,有人说中原武林藏龙卧虎,今日一见,果然有奇人异事。清军首领语带轻蔑,继续说:听说村西有一文武双全的义士,叫什么杨骁,可是你么?杨骁理了理散发,说道:正是小的,不堪文武双全,浪得虚名而已,军爷见笑了。清军首领点点头,说道:不全是虚名,这嘴皮子功夫还是可以的。旁边两名亲兵,一阵窃笑。只有王德仁阴沉着脸,心中似有很多狐疑。

我且问你,这张家半夜着火,是你亲眼所见否?王德仁上前一步,盯着杨骁问到。

是的,小的三更后起夜,看见火光,便过来瞧瞧,发现张家房子烧了大半,赶紧回去拿桶提水,再过来一看,就烧得差不多了。浇了几桶水,累的够呛,火扑灭了,我就想,反正烧成这样了,回去再眯一会,天亮报告里长。谁知道这一觉睡到现在,真是该死!杨骁摇头晃脑,说完了事情经过。吐沫星子差点喷到王德仁的脸上。

王德仁往后退了一步,问道:杨骁,你可看见是谁人纵火?

没有啊,我到这里都烧得差不多了,也许是天火吧,请老爷明察。杨骁回答。

清军首领一指王德仁,说:你去看看可有人被烧死。王德仁小心翼翼,走近现场,俯身低头找了半天,惊道:这主梁下似乎有人被压着。清军首领一挥手,两名士卒过去,抬开木梁,清理了一下灰烬,回来报告:将军,发现一具尸体,面目全非,看不仔细。

哦?清军首领对身旁的王德仁说:王员外,杨骁是张家邻居,你带他去辨认一下可是张家的人。王德仁招呼了杨骁过去看,杨骁蹲在地上前后左右看了半天,慢慢站起身,欲言又止。清军首领叫道:杨骁,你有话就说,吞吞吐吐有何隐情。杨骁抬起头,眼睛有点发红,说道:军爷,这尸身应该是老张头,但皮肉具已烧焦,我是凭残缺的齿骨判断,不敢定论。要不让里长再来看看。

王德仁听闻杨骁的话,连连摇头:不了不了,应是那老张头没错。说完赶紧走出了废墟。清军首领说:既然如此,那大概就是老张头吧。看看旁边的秀才,忽然问道:田秀才,依你之见,这老张头家为何半夜失火啊?

秀才正在愣神,冷不防被这一问,不知所措,结结巴巴的说:小人也不明白,这,这好好的为什么失火了呢?王德仁看了秀才一眼,说道:将军,我看着老张头是 字坟 ,与他人无关。

啊! 字坟 ?不至于如此吧?秀才有点着急,竟然打断了王德仁的话。清军首领一摆手,说:王员外有何高见,不妨细说。

这个嘛,王德仁略迟疑了一下,提高声音说道:自拆屋修路以来,以 字坟 暴力抗法者屡见不鲜,前有作坊老板娘唐氏 字坟 重伤不治而亡,后有养猪的陶氏父子,再有钟家三人,因风势太大,烧成重伤;极少数刁民利欲熏心,为求额外银两,尝 字坟 以死威胁;

杨骁忽然朝清军首领一抱拳,说道:军爷,王员外这话不妥啊,若是老张头为讹诈 字坟 ,须得有命去花这个银子,半夜 字坟 ,必死无疑,既然必死,要银子何用?王德仁心头掠过一丝惊恐,强作镇定,说道:这老张头,逆子张伯乾,仍然在逃,即便不是为了讹诈,也可能是怕受株连,一时想不开,自寻短见。总而言之,这老张头与人无仇无恨,自然不是他杀。

清军首领提高了嗓门说道:王员外说的对,不管这老张头是否 字坟 ,最后也都是死路一条,既不剃发,也不拆屋,还包庇通缉要犯。这样死了也好,本村其他仍抱有侥幸心理之村民当引以为戒,今日午时三刻,所有村西住户到村东教场统一剃发,为防节外生枝,村西民众即刻开始,概不得外出,违令者斩立决。说罢,转身想要离开。

杨骁忽然箭步向前,大喊一声:军爷留步!眼看欺近清军头领,近旁两个侍卫见势不妙,正欲拔刀,杨骁垫步拧身,腾空跃起,越过清军首领,两脚直踹侍卫的心口,两侍卫应声倒地,清军首领朝后退了几步,一手握住刀把,一手捂住脖颈,鲜血从指缝喷出。杨骁双脚轻轻落地,手中已然多了一把短剑。几丈开外的绿营军都惊呆了,杨骁身后,清军首领“嘭”的一声,直挺挺倒地。

眼前的惊变,秀才和王德仁都还没反应过来。等王德仁大叫:抓住杨骁!之时,绿营兵才挺长矛向前合围杨骁。杨骁转身上前一把抓住王德仁的衣领,短剑抵其咽喉,低低的声音对秀才说:快跑!北面又啊、啊地应声倒下五六个士卒,秀才一看,赶紧朝北面跑,冲出即将围拢的缺口,一路狂奔而去。

王德仁语带哭声,叫道:且慢,有事好商量。

让他们退下!杨骁说道:谁敢上前一步,我要你狗命。王德仁无奈的挥挥手说,退下,退下,都退下!杨骁正前方的士卒朝后退了两步,侧翼和背后的士卒未退,两名侍卫已然捂着胸口站了起来,其中一个举刀直指杨骁,叫道:大家休乱,左领有令,任何敢于阻碍对抗剃发拆屋者,格杀勿论,不惜一切代价,里长也不例外。我们有70人,杨骁插翅难逃,不用怕他,一起上。说罢,挺刀向前,忽然眼前寒光一闪,感觉右臂一阵刺痛,钢刀落地。定睛看时,右臂上多了一颗铁蒺藜,伤口不大,只流了一点血,看时已不怎么痛,想弯腰捡钢刀,右臂却麻木无力。左上方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:别费力了,你右臂已废,要不要再来一颗。

杨骁循声望去,却见七八丈外隔壁空房的屋顶上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美少年,手拿木叉弹弓,嘴角含笑。不认识啊,杨骁暗自纳闷。另一个侍卫听了肺都要气炸了,将手中钢刀扔向房顶。美少年并不惊慌,抬手就是一弹弓,只听得半空中一声脆响,钢刀斜斜落地,差点砸中一个士卒。那侍卫朝靠近墙边的士卒使了个眼色,几个士卒顺着墙悄悄离去。转过墙角。杨骁自身难保,又为那美少年捏了把汗。却听得屋后传来几声惨叫,绿营军一时乱了阵脚。

杨骁心中着急,不能再耗下去,要速战速决,眼看清军一阵慌乱。杨骁把王德仁往前一推,正好撞到受伤的侍卫身上,他自己就势身子前探,捡起地上的钢刀,回身跳起一招拨草寻蛇,刀锋划过两名士卒的咽喉,脚踩第二排士卒的头顶一掠而过,跳出圈外,四名士卒应声倒下。北面六个弟子手拿利刃,一起向近旁的外围清军发起进攻。顿时有倒下四五个士卒。

杨骁也转身杀入清军之中,霎时间刀枪碰撞的声音叮铛乱响。此时西面空房墙边冲出七八个人,各个手拿兵器,二话不说,砍杀进来。不一会功夫,放倒十几个士卒。清军死伤将近三成,本就是些流氓地痞组成的乌合之众,今日遇到高手,阵脚大乱,向东溃败。到桥头又遇四人截杀,慌乱中有十几人跳过河沟仓皇东逃。后来的几人欲上前追杀,被杨骁拦住。杨骁说道:多谢各位师兄及时赶到,赶快清理现场,死尸全部掩埋,伤者捆起,带到屠户院内看押。

且说那扔刀的侍卫,带着10几人如丧家之犬,往东败逃。
(字坟:前清以来,诸多文字刑满释放,至后清天朝,新入狱者愈多,因其不死之特性,虽身陷囹圄,仍可给世人无限遐思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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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10-5 01:22 | 显示全部楼层

俺们村的那点事儿连载6(且战且退)

十几名绿营军急向村东逃去,并未在意村西路上一个村民也没有。正经过屠夫家门前,忽然间,前面墙角出来一条水牛,硬生生挡住了去路,头前几个脚步顿时慢了下来,头顶上空顿时砖如雨下,这下惨了,有六七个被砸到脑袋,有的抱头,有的摸脚,乱作一团。领头的侍卫冲着那头牛一刀砍了过去,水牛惊叫一声,掉头就跑。地上站起一人,手拿长柄斧头,劈向侍卫,侍卫举刀招架,当啷一声,钢刀被震落。侍卫转身就逃,张彪紧赶两步,飞起一脚,踹在侍卫后背,侍卫扑倒在地。此时有五六个清军乘机逃向二桥。屠夫家远院门大开,涌出二十几个村民,将剩下的清军扭翻在地,捆起来,拖进院内,关了门。

惊魂未定的清军刚过二桥,又遭一顿乱砖袭击,各个狼狈不堪。前后左右出来十几个壮汉,为首的胡四,大喊一声:尔等再不快快投降,四爷就给你们放血了!清军一听,实在没辙,纷纷扔了刀,跪在地上。

绑了!胡四一声令下,有人拿着绳子上前,把几个人用一根长绳串成一排,推推搡搡,押入大院。杨骁早已等在院内。院内还有二十几个俘虏,排成两排,蹲在地上。旁边地上放了一堆缴获的长矛钢刀。杨骁箭步跳上高台,大声说道:各位乡亲父老,杨骁迫于无奈,领子弟、同门斩杀清军数十人,大祸将至,如有不愿留此是非之地者,可急速离开,杨骁愿散尽家财,作为盘缠,分与众乡亲。

胡老四听罢,嚷道:小先生,你没啥错,换了我,也要杀人了,这些鸟人,死一个好一个。众村民也表示不愿离开故土,杨骁便说:既然如此,胡四你还是带老幼妇孺,到我家暂避,那里地势险要些。有勇武不畏死者,可随我在前抵挡江武人马。

胡四即带妇孺老幼离开,余下十几个壮汉,各选顺手的兵器,准备以死相搏。

再说江武昨夜命人火烧张家之后,并不寄希望于将张伯乾烧死,只是一招引蛇出洞。天明差人告诉王德仁处的驻军头领,午时三刻将村民带至村东教场。他的想法是,安排弓箭手密布教场四周,自己带骑兵在稍远处设伏,那张伯乾得知其父被烧死,必来教场生乱,到时两重包围,料定可以生擒要犯。谁知人马安排妥当,等了良久,眼看午时将至,村西未传来一点消息,按理说整队清军去带回几十村民,应不是问题。江武实在等不下去了,吩咐找两个人去村西探听一下情况。

一盏茶的功夫,探子回报:左领,通往的村西的桥梁毁坏,隔着河沟望去,村西甚是安静,村内无人走动。小的感觉不妙,就没凫水过去,折回来禀报,请左领定夺。江武疑云顿生,暗想:不好,一队人马过去了,却异常安静,怎么办?村西难道成了龙潭虎穴?

江武这左领的职务并非虚来的,经他之手,抓获的绿林汉好、抗清义士少说有几十人,玩命斗狠本是他的天性。一干属下都在看他行事,他低沉的声音,说道:骑兵留守,其他人随我到村西,我要亲自看看这里有何古怪。

不一会儿,江武领着二十名亲兵,五十名骑兵和一百名弓箭手浩浩荡荡,来在三桥之外。正午阳光刺眼,江武手搭凉棚,往对面观瞧,确实不见一人。十来米宽的河沟上,木桥被拆的干干净净。江武犹豫片刻,唤来一个亲信,吩咐:带几个人到近旁的竹园里砍些结实的竹子,做成简易竹桥,快去!亲信领命去了。正在此时,百步外秀才家的院墙上站起一个人来,冲着江武喊道:河边站的辫子军头,快快报上名来,如若不然,我要开弓放箭了!

江武定睛观瞧,矮墙上立着一白衣男子,文生公子打扮,手拿一把两尺长的大号折扇,慢条斯理地游目四望。江武冷冷说道:我是绿营佐领江武,你是何人?竟敢口出狂言,有胆来河边一叙吗?

白衣男子哈哈大笑:江武,你倒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,我看你还是放下屠刀,重操旧业,花街柳巷才是尔等的归宿,强逞英雄,到头来还是鸡鸣狗盗之辈。江武一听,顿时火大,自当了佐领以来,从未被人如此揭过老底。他也不说话,从近旁的亲兵手里拿过弓箭,左手推弓,右手拉弦,嗖的一声,一支雕翎箭飞了出去。

就听得白衣男子 啊 的一声叫,在矮墙上摇晃了一下,跌入院内。江武兀自高兴,想不到随便蒙一箭,竟然射中了。谁料想白衣男子又跳上矮墙,大声说道:不好意思,刚才风大,把我吹下墙了,江佐领虽未射中,但足见你神勇过人,在下佩服,要不你再射我一箭,怎样?

江武这个气啊,没射中,那就再来一下吧,说着拿起一支箭,。这次白衣男子比他快了点,长折扇插在背后,手里的弓箭已经拉开,一松手,羽箭直奔江武射来。

江武赶忙往旁边一闪,还未站稳,羽箭斜斜射入近前地上。这下江武气坏了,吩咐左右叫来十名弓箭手,一字排开,顷刻间,十只箭射向白衣男子。白衣男子也不躲闪,打开硕大的折扇,来回连扇了几下,箭矢碰在折扇上,当当作响,掉落在地。白衣男子哈哈大笑:江佐领,还有多少支箭,统统射来,何必浪费时间。

江武叫道:你这鼠辈,不敢近前说话,待我浮桥架好,过去把你的墙给拆了,我看你往哪里躲!说话间,有士卒抬着三丈多长,两尺多宽的竹桥来在近前,架在原来木桥的基础上。江武命令道:弓箭手掩护,其他人随我过桥。说罢自己率先踏上竹桥,晃晃悠悠走了过去,抬头看白衣男子,已然没有了踪影,心中暗道:果真胆小,如在我过桥时放箭,就危险了。

绿营军轻装过桥,留下20名弓箭手,在对岸看护马匹。江武首先命人围住秀才家,里里外外搜了个遍,一个人也没找到。接着清军在三桥内,挨家挨户的搜索,居然未发现一人,江武觉得事态严重。正在他左思右想之际,大队人马已来到二桥之侧。木桥完好,但是河沟那边胡家大院四周都种有老杨树,枝叶掩映下的胡家大院,安静异常,让人觉得有点恐怖。骑兵头目走到江武近前说:佐领,让小人带重甲士卒缓缓推进,您在后压阵。

江武点点头,说道:好吧,我倒要看看这些乡野村夫能玩出什么花样。

不一会,重甲士卒全部到河沟对岸集结,江武领亲兵正待过桥。胡家院子的东门楼之上,一声轰响,飞出一个尺余长的物件,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,并在重甲士卒头顶爆炸,士卒吓的抱头蹲在地上。江武缓过神来在后面命令道:给我冲上去,爆竹而已,不用怕。弓箭手,放箭!

重甲士卒缓缓向东门楼靠近,弓箭手密布河边,一时间,箭如雨发,但是东门楼据江武百步以上,箭矢到那里已处于末势,加上枝叶遮挡,羽箭纷纷落地。而门楼上的爆竹又响起来,这次打中了一个重甲士卒,士卒手指被炸断,疼的嗷嗷直叫。头目举刀命令:朝前冲,后退者格杀勿论。重甲清军来到院墙之下,院墙上冒出十几个人头,手拿石块,往下就扔。几名士卒被砸中脑袋,伏倒在地。

江武命令道:砸开院门!几名士卒拿着刀斧,在院门上乱砍。忽然从杨树上倒下很多猪油,泼在重甲士卒身上,随即有火把扔下,原来每棵杨树上都藏了一个人。顿时有十几个士卒身上着了火,满地打滚。院门大开,里面杀出二十几人,腰间配着各式兵刃,手里一律拿着长矛,与重甲士卒厮杀。树上的十几个人跳入院墙之内,重新关上大门。墙头间或有冷箭放出,几丈之遥十分精确,专射腿部。江武一看,五十重甲士卒,受伤的已有将近二十人,战斗中的士卒和院内杀出的人数相差无几。士卒虽有重甲在身,但对手似乎都是练家子,交手之间高下分明,一旦被这些人近身,士卒总是无法提防,刀剑招招不离咽喉脖颈要害。这样下去不行,江武大喊一声:撤。

尚未受伤的二十余士卒,朝河边撤退,转瞬间,又倒下几个。对方也打开院门,撤回院内。江武急了,五倍于敌方的优势,竟然不能攻克一座宅院。他命令弓箭手上前,过桥靠近东门楼,只要见人,即刻射杀。重甲士卒在中间,他自己领亲兵断后。命令拼死向前,后退着立斩。

弓箭手心中惧怕,都是轻甲,仅有短刀护身。所以只能边走边放箭。这下好了,那些躺在地上受伤的重甲士卒,好几个都被力小的弓箭手误射。大多数羽箭飞过墙头,射进院内。院内传来一阵惨叫声,似乎很多人被射中。弓箭手欺近院墙,江武离东门楼不到50步,停下脚步,命令道:给我放火,把门烧掉。其余人包围这个院子。不多时,胡家大院被团团围住,院门也被破开。但里面竟无一人冲出,江武很是纳闷,命令亲兵冲进院子。忽然院内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:江佐领救命啊!江武生怕有诈,一点手,叫了一个亲兵,让他进去看看,亲兵探头往里一看,赶忙把头缩了回来,回道:佐领,不好了,王员外中箭了。

江武分开众亲兵,走到近前一看,院子中间有几十个清军被结结实实的捆成一团,王德仁也在其中,肩膀中箭,正在哼哼呢。被捆的清军,有的射中要害,已经死了,多数被射伤,羽箭插了一地。看样子一个刁民也未在院内。邪门了,江武快步走到王德仁近前,说道:王员外,那些刁民哪里去了?

他们,他们从西门跑了!王德仁有气无力地回答。江武又问:额将军呢?

死了,在老张头家那里,被杨骁所杀。王德仁语气中仍然带着几分惊恐。

啊呀!江武大叫一声,一把抓住王德仁的衣领,恶狠狠的说道:你可知那杨骁去了哪里?

王德仁颤抖地说:听他们说,在竹林会合。江武又问:竹林在哪里? 过一桥,向北5里,王德仁答道。

江武急急转身,往外就走,命令队伍过一桥向北,务必要取杨骁人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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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10-5 01:23 | 显示全部楼层

俺们村的那点事儿连载7(残阳如血)

江武领着清军,沿田间小路顺河沟往北,远远的就看见前面一大片竹林,绵延数里。隐约看见白衣男子带着一干人,进入竹林。江武命令士卒,脱去重甲,丢下长枪,弓箭手只带短刀。一百多名清军分两路从东南两面进入竹林。自己带亲兵绕道竹林背后静守。此时太阳已经偏西,竹林里竹叶繁茂,遮天蔽日,只有弯曲的小路通向竹林深处。

清军没走出百步,就有人啊的一声惨叫,捂着脚倒地,几个士卒过来,拨开地上的竹叶一看,下面有个尺把深的小坑,里面固定着一个捕獾的夹子,獾在这一带很多见,有两种,小点的叫狗獾,大点的叫猪獾,这个夹子算是大号的了,而且夹子的快口不是竹子削成的锯齿状,而是铁齿,被夹之后,铁齿深入骨肉,士卒痛苦不堪。正在处理,前面又传来惨叫声。头目赶快命令穿轻甲的骑兵在前,以长刀探路。不一会,有士卒长刀挑起一根绳子,正不知所措,迎面忽然飞来一段木头,躲闪不及,被木头击中,口吐鲜血,倒地昏死过去。清军有些慌乱,不敢前进。头目抽刀喊道:不准退,小心向前。

就这样走了一盏茶功夫,与侧面的清军会合,清点人数,伤了二十余人。忽听得四周竹林里有窸窣的响动,正欲看个究竟,嗖嗖嗖,竹林里飞出几十只无羽短箭,只有尺余长,很多士卒应声倒地。头目拔出一根短箭,发现箭身是细芦杆,箭头是钢针,这么短的箭应该没什么威力,为什么士卒都倒地不起呢?再一看伤口,有一大块淤血,是毒箭,大家小心,头目高声喊道:单队拉开间距,一直走,不能停。

这下队伍排得挺长了,前面已快到竹林边,后队还在竹林深处。头目又觉得不妥,返身清点人数,又少了二十几个。急忙下令全队跑步出竹林。等到了竹林外面,江武已等候多时,看一个个士卒跑的气喘吁吁,问道:里面什么情况,快快讲来!

头目结结巴巴回答:佐领,什么也没看到,死伤了五十多个兄弟。

什么?你说你什么都没看到,就损失这么多人?江武火冒三丈拔出佩剑,就要斩杀那头目。另外一个头目上前跪下求情:佐领,这些刁民着实厉害,竹林里机关密布,能跑出来已属不易。江武低头想了想:也罢,现在只有七八十人,杀一个少一个,于是抬头说道:算了吧,大家都是兄弟,现在即便我们全身而退,也无法向上面交代了。监军额大人被害,只有抓住凶手杨骁,我等才能免于一死。我希望兄弟们同舟共济,合力擒贼。既然他们不肯出来,我们就在这里守着,来人,传我命令,让教场所有骑兵轻装前来,每人带松油二十斤,我要火烧竹林。

亲兵得令而去,江武又命刚才两个头目,各自带领剩下的清军去守竹林南面和东西两侧。自己仍在此等候。

远处天边夕阳正浓,西河波光荡漾,彤云流淌,一只小船自北而来,船头端坐一素衣少女,看样子十八九岁,长发披肩,面前摆着一把瑶琴。那少女十指抚琴,口中唱道:吴地八月蟹横走,浅尝离乱,也泛轻舟。村西谁起刀兵至,断壁残垣,暗夜失火。今世前朝轮回过,一幅河山,两处干戈。黎庶血泪染不尽,才过杨州,又向京口。

一曲终了,余音犹在。少女清澈的嗓音,唱出的却是国仇家恨,那琴弦似乎拨弄到心间最柔软之处,这一瞬间,很多双握着刀的手都有些茫然,仿佛天意弄人,让自己卷入了不相干的争斗。多数人为了少数人的利益空流血泪,到头来还要为得到的残羹冷炙向上叩拜谢恩,如此荒诞滑稽的场景,却不停的重复上演着。

众人迟疑之间,那少女已弃舟登岸,来至近前,后面紧随着刚才划桨的渔夫。江武凝神观看,素衣少女细腰束带,峨眉杏眼,粉面如雪,嘴角挂着一丝冷笑。江武一抱拳说道:姑娘再勿往前走了,这里剑拔弩张,杀机四伏,我看姑娘还是回你的船上去比较适合。

素衣女子呵呵一笑,语带轻蔑:好个江佐领,村西被你搅得鸡飞狗跳,又来我竹林生事,我不管你为虎作伥也就罢了,你还在我的竹林撒野,该走的是你,速速离开吧。

江武后退两步,哈哈大笑: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;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。此地已归大清管辖,本佐领暂且征用竹林,有何不妥?念你是女流,我不与你计较,如你执意阻挠,休怪我治你妨碍公务之罪!

素衣少女正待反驳,旁边的渔夫上前一步说道:小姐莫与他纠缠,此等粗俗之人,让老朽来对付便是。

江武打量一下老者,老者单手拿一支木柄铁桨,形容瘦小,腰背笔直,头戴斗笠,遮住前额,一双冒着精气的眼睛,直盯着自己。老者把铁桨往地上一戳,用手点指:江武小儿,你做清狗享荣华富贵也就算了,又来这乡野杀人放火,老夫半辈子打渔为生,今天可要改行打狗了。江武见来者不善,后退几步,十来名亲兵上前将老者围在中间。老者也不说话,抡起铁桨呼呼带风,直奔为首的亲兵头上拍去。为首的亲兵举刀抵挡,怎奈铁桨太沉,招架不住,亲兵赶紧躲闪,稍微慢了一点,肩膀头被着实拍了一下,立时钢刀落地,人也倒下了。其余亲兵挺长枪上前救下,与老者战在一起。老者身体甚是灵活,借助铁桨时而跃起六尺有余,时而矮身以铁桨横扫亲兵腿部,也就几个回合,数名亲兵倒地受伤。江武一看形势不妙,疾呼弓箭手前来,准备射杀老者。

素衣少女看得真切,两指在腰间香囊中掏出两粒带刺铁丸,背后拿出鹿筋木叉弹弓,抬手射出,挡住老者去路的两名亲兵倒地,老者退回素衣少女生身边。素衣少女倒走几步,抬手又是一弹弓,有个正在拉弓的射手,羽箭落地,捂着手蹲下了。整个过程速度极快,等江武反应过来,素衣女子和老者已退出数丈,素衣女子喝道:江武,休要乱动,十丈以内我随时可取你双眼,我即身死,你亦会成为废人。

江武还真没动,一则是那弓箭手确被打中手背,看似那暗器带刺有毒。二是这少女和刚才抚琴时相比,少了几分妩媚,多了些许杀气,嗔怒之态,却有几分惹人怜爱。正在此时,有人来报:禀佐领,小人奉命到教场召集人马,不料,教场已被杨骁占据,他还让小的给你带话,说-------

说什么,你再吞吞吐吐,老子宰了你!江武气急败坏地吼道。

他让小的告诉你,你的后事,他已在操办中,为你准备了八尺长的棺木。那亲兵跪在地上颤抖的声音说。

江武思绪大乱,暗道:完了,中了调虎离山之计,竹林内可能空无一人。不过事情总是出人意料,竹林内有人说话:江武,你想怎么个死法?现在万事俱备,独缺你的尸体。哈哈哈哈!一连串浑厚洪亮的笑声在竹林内回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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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10-5 01:24 | 显示全部楼层

俺们村的那点事儿连载8(江武之死)

一阵笑声过后,竹林内变得更寂静,晚风吹过,竹叶沙沙作响。江武徒然觉得眼前发黑,头晕目眩,差点跌倒,勉强扶着长枪站定,吩咐左右点起火把,此时才觉得腹中饥肠辘辘,多半日水米未进了。正在迷糊之间,竹林里出来三个人,为首的一身青衣,高挽发簪,浓眉朗目,面白如玉,背后斜插一把大刀,正是通缉要犯张伯乾。后面跟着两个壮汉,每人一把长斧,手中高举火把。

张二哥拿刀点指:江武,你可认得某家?江武面露怯色,强打精神说道:大胆贼子,可是扬州漏网的张延?

张二哥冷笑道:正是扬州府张伯乾,我与你往日无怨,你为何设计害我老父?

江武哈哈大笑:我食清军俸禄,剿匪荡寇乃是本分,只是那老张头做了你的替死鬼,是你自己不孝,怪不得别人。识时务的扔刀投降,我带你面见参领大人,保举你官升一级,享荣华富贵,你看如何?

张二哥气得差点没笑出来:江武啊江武,你们都统大人都奈何不了我,你小小一个佐领临死还要游说一番,真不知你是忠诚良将还是泼皮无赖!

未必!江武目露凶光,狠狠说道:我知你武功甚高,但你浑身是铁,能躲得过万箭齐发吗?

张二哥冷冷一笑,说道:你比那多铎如何?我于万马营中信步而出,你一人身死,我可放过你手下士卒。如若不然,今夜定叫你血染竹林,曝尸荒野!

此时,江武手下清军士气低迷,又久闻张伯乾威名,听了这一番话,个个心里七上八下,如是硬拼,即便侥幸射杀张伯乾,恐也没几个人能逃得过此劫。况且旁边还有素衣少女及铁桨老者,张伯乾表明目的只是江武一人,由此情形看,江武必死,为死人而死,还真没什么道理。

江武察觉手下动作迟疑,命令道:尔等还不与我射杀要犯张延。此话不说还好,话一出口,当时就有士卒扔了刀,退到远处。余者纷纷仿效,士卒去了大半。唯剩下近旁几个死党,皆有血债累累,死心应战。

张二哥身后,张彪张豹两人纵身向前,抡起板斧一顿狂砍,几个死党倒地而亡。张伯乾趋近几步,说道:江武,你还有何话说?

江武三魂已然有两魂出窍,自知难免一死,索性把心一横,挺枪便刺,张二哥并不躲闪,举刀迎上,刀背挡开枪尖,在枪杆上划出一道火花,刀面直拍江武前胸。江武抽枪侧身,张二哥顺势前跃,手腕一翻,刀刃横劈江武咽喉,江武往下蹲身,想以枪杆硬挡一刀,谁料想张二哥此招是虚,大刀在半路划出一个弧形,砍向江武双手,江武躲闪不及,两手一松,长枪落地,转身要跑。张二哥单脚点地,身体前翻,大刀借势斜砍而下,噗的一声,江武人头滚在一边,尸身扑地。

清军士卒看得真切,仅仅两招,江武连哼都没哼一声,脑袋就搬家了。各个心中暗想:还好没站错队,捡了一条命。张二哥在江武尸身擦了擦刀上血渍,收刀抱拳,冲着清军士卒说道:你等本是汉民,入清军也许只为养家糊口,我不怪你们,今日张某大仇得报,对各位深表感激。杨骁有济世安邦之才,你们如愿随他保一方太平,我当欣慰。也可卸甲归田,杨骁会给你们些银两。张某就此别过。说罢,带侍从转身向江边而去。

残余清军用白布裹了江武尸首回营;素衣女子地伫立船头,若有所思:久闻村西出了个英豪张伯乾,今日自己卖弄那些雕虫小技,可真有点班门弄斧了。这张捕头确实武功了得,但也不近人情了点,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,就走了-----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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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10-5 01:26 | 显示全部楼层

俺们村的那点事儿连载9(公审大会)

江武的残兵见到杨骁,说明了张二哥的嘱咐,杨骁表示,世道纷乱,大家要共同团结,守住家园,凡愿以此为宗旨者,皆是朋友。江武旧部暂时仍驻留村东营地。

杨骁召集所有子弟和同门以及田秀才商量下一步对策,大弟子李承说道:江武的残兵多是鸡鸣狗盗之辈,要慎防走漏消息,引来清军绞杀,最好是斩草除根,以绝后患。田秀才不同意:此事也太过狠毒,如为村里百姓知晓,我等声名恐怕比江武还不如。最后杨骁决定,由李承带领20几人收缴所有战甲武器,暂把二百多残兵软禁在营内,慢慢再做打算。村中已拆房屋也就算了,铺路仍要继续,以此掩人耳目。唯独王德仁怎么处置,杨骁未说。

第二天一早,秀才刚起床洗漱,有村民来说:田秀才,有大事了,小先生召集所有村民在教场,要公审王德仁。秀才就是一惊,不知道杨骁究竟想做什么,便随着村民去了教场。天色阴沉,教场上站了一千多村民,田秀才着实吓了一跳,从没见过村民如此齐心。杨骁已然站在高台之上,朗声说道:今日请众位乡亲前来,是为本村劣绅王德仁如何处置之事,在下犹豫不决,不敢冒然做主---话未说完,就听得台下胡四喊道:这有什么犹豫的,那王德仁实在不仁,勾结清军,毁我良田房屋,让众多乡亲充当苦力,无偿修路,还睡猪圈,着实可恶之极,依我看咔嚓一刀,杀了算了。

近旁的村民也都附和道:是啊是啊,该杀,请小先生为民除害,杀了王德仁!杀了王德仁!但也有一些村民沉默不语。秀才暗想:王氏家族在本村为数不少,可能大多认为王德仁罪不至死。正在他举棋不定,不知道该不该站出来说话的时候,杨骁开口说道:乡亲们稍安勿躁,杨某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。说罢一挥手,两个子弟押着王德仁来到台前,再看这位王员外,发髻散乱,脸色苍白,嘴里被堵着一条毛巾,眼神无助而惊恐,一个劲地磕头,嘴里呜呜的不知道说着什么。秀才心中不忍,又欲说话。

但听得胡四喊道:杀了这个汉奸!分他的田,分他的屋!赵三秃子带领着几十个猪圈铺路队员,涌上前对王德仁一顿拳打脚踢,王德仁顿时爬在地上,不动弹了。赵三秃子上前连踹两脚,口中说道:这狗日的装死,绑起来浇点凉水,就好了。身后就有人过来,架着王德仁绑在木桩之上。

秀才很纳闷,按理说这个赵三平日里无人待见,而此时杨骁身边有人欲上前阻止,竟被杨骁拦了下来,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王德仁身上,只有秀才察觉了杨骁的异常举动,秀才只觉得后背发凉,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。

果然,王德仁被浇了一盆凉水,苏醒过来,目光有些呆滞了,不再似先前那般挣扎。胡四拿了把鬼头大刀,站在木桩切近,喊道:大家瞧,这王德仁现在无话可说了,表示心中已经认罪。既然认罪,就要伏法,你们说该不该杀啊!下面一阵骚动,赵三秃子首先响应:该杀!该杀!杨骁冲大家一抱拳,说道:既然众乡亲都觉得该杀,在下就不再犹豫了,胡四,行刑!

胡四一伸手,去掉王德仁口中的毛巾,低声说道:王员外,对不住了,别怨我,是小先生的意思,我只能送你一程了!边说边往后退了一步,手起刀落,王德仁人头落地,尸身斜斜歪倒一旁。台下有人叫好,也有人悄悄的抹眼泪,只这赵三秃子竟然走上前来,从王德仁尸身上扒下件狐皮坎肩,往胡四手里一塞,说道:这狗汉奸家人躲起来,无人给钱,四爷收好这个吧。胡四有心不要,但偷眼看了下杨骁,并无表示,只好收下了。

这时忽然起了风,越刮越大,零星有雨点落下,村民们散去。秀才回到家,雨已经下的挺大了。他脑海中不断浮现教场上王德仁被杀头的那一幕,有点头疼,似淋了雨不舒服,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,午饭也没有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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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10-5 01:27 | 显示全部楼层

俺们村的那点事儿连载10(风云变幻)

大雨倾盆而至,整个村庄被洗涤着。教场的荷塘边,硕大的荷叶在雨点的敲打里,很热闹。王德仁的尸体露着惨白的褂子,在雨中表现死寂的一面。那被砍下的头颅,突然瞠目,秀才大骇,惊出一身冷汗,醒了。披着衣服靠在床头,原来是做梦。说也奇怪,前日那清军首领被杀,他并未做噩梦。

天色渐渐的昏暗,雨早已停了。秀才还是没胃口,泡了杯铁观音,陷入深思。胡四却推门进来,一屁股坐在秀才旁边,脸色很难看。秀才问道:胡四,小先生没请你去喝酒么?胡四一愣,答道:还没,晚上去。不过----我并不想去。秀才斜斜的看了胡四一眼。胡四忙又说道:你别乱想了,我杀王德仁是迫不得已,小先生说,不杀王德仁,我们都会大难临头。

秀才喝了口茶,掩饰心中的不安,继续问道:那小先生还说了什么?胡四回答:他还说王德仁亲眼看到他杀了清军首领,必要找机会向过路清军汇报,他自己安危不计,但会株连到很多人,所以一定要除掉王德仁,还让我绝不要泄露杀王德仁是他的想法。

秀才又问:那你为什么又告诉我呢?胡四有点为难地说:我总觉得小先生有点不对劲,但又说不清楚,我脑子笨,我爹曾说过,有啥不懂的事情,找你问问。所以我就告诉你了。秀才舒展了一下眉头,说:还好,大概是你有些多虑了,小先生可能苦于没有良策对付即将到来的清军大队人马。你可先安心回家。

胡四正准备回家,院外又来了人,秀才一看,是杨骁的弟子,忙起身问道:小兄弟有事吗?杨骁弟子一抱拳,说道:先生,师傅请你晚上到王府喝酒,还有胡四叔也一同去。秀才点头同意,胡四高兴地说:一定去,这几天都没痛快喝点酒了!

夜色中王府里灯火通明,宴席已经摆开,猪圈修路队已经换了清军着装,在府外列队,秀才觉得有点滑稽,还有些古怪。杨骁当众宣布:今后王家的所有财产充公,王家下人仍旧留在府内,赵三总管府内事情;江武旧部负责修路。已经拆屋的人中间,挑选壮丁三百人,组成新清军,分成十队,由其同门师兄带领,驻守军营,日夜操练,已备不测。

杨骁说完,准备请大家入席,旁边的赵三说道:各位,新清军尚缺一位佐领,本村也缺里长,我认为只有小先生才做得这两个位置。杨骁微微一下,说道:不行,这个里长还是让秀才做比较合适,至于佐领,杨某也不堪当。众人纷纷议论,也有人说秀才确实比较合适里长一职。不过佐领还是小先生比较合适。

秀才看看杨骁,杨骁也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。秀才打了个寒战,忙上前说道:各位,小先生文武双全,里长一职非他莫属,田某谢谢各位抬爱,在下愧不敢当!杨骁哈哈一笑,端起酒杯,说道:也罢,恭敬不如从命,既然大家这么看得起我,里长我暂时当着。至于佐领还是再看形势吧。大家喝酒。说完一扬脖,先干为敬。大家也都喝起酒来。

秀才不会喝酒,碍于情面,勉强喝了两盅,起身就要告辞,屋外急促的脚步声响起,秀才一看,进来的是李承,他走到杨骁切近,低低的耳语了几句,杨骁放下酒杯,随他出去了。秀才乘着酒劲悄悄跟了出去,只见杨骁进了东厢房,秀才来到窗户下面,不敢朝里面看,侧耳细听,杨骁的声音:你们几个怎么这么没用,连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抓不回来!李承说道:师傅,那兄妹两躲在江边芦苇里,我们找了半天,终于找到,谁知他们见无路可逃,就跳了江了,我们本想在那逗留一下,看看情况,谁知遇到张捕头的手下,只能赶快回来禀报。

你们明日再去找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,如果遇到张捕头,就说我请他到王府一叙。杨骁说完,转身往门口走。秀才一惊,赶快绕到墙角躲了起来。杨骁出了门,径直朝堂屋走去。等他进了堂屋,秀才才故作慢条斯理地出了王府的大门,往村西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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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10-5 01:27 | 显示全部楼层

俺们村的那点事儿连载11(各据一方)

秀才一宿没睡好,他设想了很多情景,如果杨骁知道他偷听了那些谈话,会不会让胡四来砍他的头,或者佯装不知,暗地里算计他。但现在杨骁是村民心目中的大英雄,振臂一呼,应者云集,而秀才呢,还是一文不值的秀才。谁都不愿背井离乡,所以还要在担惊受怕中继续存活下去。秀才就这样翻来覆去的胡思乱想着,鸡叫三遍,天光大亮。

咚咚咚,有人用手指叩打窗棂,秀才很诧异,起床隔着北窗户问道:谁!外面低低的声音:先生,我是张彪。秀才赶紧开了后门,说道:张兄弟,进来说话。张彪小心翼翼进来坐下,不知怎的,秀才此时看见二哥的人,觉得很亲切,亲自泡了茶,端过来给张彪,问道:张兄弟,二哥情况可好?张彪抱拳拱手:先生挂念了,二哥一切皆好,只是------ 只是什么?秀才关切地问。

只是二哥担心你有危险,特让我来看一看。张彪喝了口茶,说道:昨晚我在江边见到杨骁弟子似乎寻找什么东西,他们走后,二哥令我们在附近搜寻,竟在江滩发现昏迷的王德仁之女王敏。幸亏是落潮,否则性命难保。她醒来后称,其兄已被大浪卷走,生死未卜。

听了这番话,秀才倒吸了一口凉气,原来杨骁竟要将王家赶尽杀绝,胡四的话得到印证。但他仍有疑问:那二哥为何担心我有危险,我未妨碍小先生任何事情,他何以加害于我?张彪回道:同样问题,我也问过二哥,二哥说,杨骁如此行事,你觉察其用心,只在早晚而已。他容不得你,是因你参与整件事的谋划,又能觉察其意图,必不会为他所用,对他构成威胁。

哎,秀才叹了一口气说道:让我如胡四那般为人枪棒,实在不堪。杀清军也就罢了,杀王德仁一家,我万没料到!张彪接着说道:纠结即在于此,二哥知你虽则儒弱,但秉性仁厚,杨骁工于心计,你必吃大亏,故而担心。秀才双眉紧锁,说道:即便如此,我又能怎样?杨骁已然拥兵自重,气势正盛,我一儒生,奈何?

张彪说道:二哥有书信一封,先生看了便知如何应对。说完,从怀里取出书信,交与秀才。旋即拱手道别,出后门而去。秀才关好门,进到内屋,打开书信,只见上面写着:闻远:愚大仇得报,本当南下追随明室宗亲,然近日颇多传闻,杨骁占据王家,追杀王家后人,实非君子所为。为防不测,置舟于竹林河畔,备不时之需,彪伏于林,可为接应,豹藏于王家,伺机而动。另旧部十数人,江边待命。举目四望,村民所能依赖者,唯闻远兄也!保重。伯乾字。

秀才看罢书信,沉思良久,在他看来,一边是旧时玩伴,一边是昔日同窗,原来目标一致,如今却敌友难分,实在为难。这几日都未好好睡觉了,想着想着躺在床上睡着了。

军营内,杨骁正来回踱步,派出寻找王氏兄妹的弟子,有两个时辰还未回转。帐外有人报告:师傅,小六回来了。杨骁在案前坐定,说道:进来吧。杨骁最小的弟子带着几个人进到帐中,说:师傅,我们没有找到王氏兄妹,不过见到了张二哥,他说,琐事甚多,不能抽身来见,带来一封书信,让我亲自交与师傅。说着呈上书信。

杨骁展信阅罢,面带怒容,说道:出尔反尔,他竟然来赖在这里不走了。竹林为界,分而治之,已经不是前朝了,清军来了,如何交代?小六不知何事惹得师傅如此生气,忙上前说道:师傅有什么事情尽管交代,我们去办便是了。杨骁顿觉失态,换了一个口气说道:没什么大事,你们先下去吧。

小六退了出去,杨骁唤来李承,将那封信给他看了,问道:你有什么想法,说说看。李承眼珠一转,说道:师傅,您帮张二哥报了仇,他却不领情,我估计王氏兄妹八成在他手里,说是竹林为界,竹林以北是荒地和滩涂,并无多少用处,恐怕他这仅仅是第一步,第二步可能就是以王氏兄妹的名义,向你讨要村东的地盘了。师傅可要早定良策。

讨要村东,他不大会这样,竹林以北地势易守难攻,并非全是荒地,江心有一绿洲,我想这才是他的意图。竹林以北本是方家的地盘,居江心洲上,买地至竹林,看似与世无争。方老爷我从未见过,他有两儿一女,为师也只知道这么多。杨骁说道。

李承忙说:师傅也不用太过担忧,等清军大兵到了,可将他们引向竹林以北,去绞杀朝廷要犯。张捕头必南逃。这样师傅可保无虞,或可得佐领职务,岂不是一举两得。杨骁微微一笑:李承啊李承,假以时日,你的作为定在我之上。李承赶忙跪倒在地,说道:师傅文韬武略,弟子能学得一二,便心满意足了,弟子愿终身侍奉师傅,绝无二心。

好啦,你的心意我明白,暂时也只能互不相犯,伯乾做事我是知道的,如无把握,他不会贸然提此要求。他旧部甚多,虽无法与清军抗衡,但足以应付我们这一干人了。我现在修书一封,你带去见张伯乾,务必督促他将你师娘他们以及胡家家眷带回。

李承领命出去,带人直奔江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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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10-5 01:29 | 显示全部楼层

俺们村的那点事儿连载12(熔金限铁)

日头偏西,李承带着人回来,禀告杨骁,胡家家眷不愿回村,仅带回杨骁家眷。杨骁心中隐约觉得胡四也不怎么稳妥了。偌大个村子,竟没什么可用之人,即便写个布告,也要亲自动手,不免有一些怅然。养兵修路都需要银子,但目前的情况再征收钱粮,肯定不妥。正在杨骁苦思冥想之际,外面有人来报:老爷,出事了!杨骁抬头一看,是赵三,问道:何事如此大惊小怪?

赵三说道:江武的旧部,嫌修路辛苦,都闹着要银子回家,不想干了。杨骁心头一紧,暗道: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,这可如何是好。赵三见他沉吟不语,上前一步说道:老爷,小人到有个办法,可救燃眉之急。杨骁斜眼扫了他一下:别迈关子,说吧。赵三说,王家广有田产,可分与他们一些,让他们有安家落户的感觉,如果他们要银子,王家充公的银子尚有5千两,至少可供他们半年之用。杨骁一摆手,说道:你说的有点道理,我再考虑考虑,你把秀才给我找来。

约莫一炷香的功夫,秀才来到王家府内。杨骁一看,秀才似乎没睡醒的样子,形容倦怠,说道:田兄午睡的时间着实不短啊!秀才勉强笑了笑:是了是了,近日偶感风寒,时常卧床。杨骁继续说:我这个里长不好当啊,江武的旧部修路才几天,就要钱要粮,寻衅滋事,你帮我出出主意。秀才听了这句话,总算把极度不安的心调整了过来,说道:杨兄谋略过人,肯定早有办法了,小弟就不献丑了。杨骁心想,我今天偏要你说句话不可,于是说道:我让他们修路一则是惩戒,二来是为村民着想,即便无需应付清军,此路修好,也可造福一方。难道田兄不能体恤一点民情,给出个主意吗?秀才无意给他出谋划策,但被将了一军,只能说道:那好吧,如无钱粮,可造交子,或能暂缓。

果然妙计,不错不错,来人啊,赵三应声进屋,杨骁吩咐道:去拿十两纹银来。不一会赵三拿来银子,杨骁放在秀才面前的书桌上,说道:田兄身体染恙,这些银子你且拿去,买些好东西滋补身体罢。秀才有心不要,但面子上又过不去,如果要了,又觉得跟做贼似地难受。偷眼看杨骁面带不悦,也罢,收下又能如何。当即将银子揣在怀里,起身告辞。

田秀才几句敷衍的话,却让杨骁眼前豁然开朗。真金白银如果发了饷,可就收不回来了。如以一信物代替金银,一切问题迎刃而解。杨骁命人取来纸笔,画了一幅草图,仔细端详一番,发现类似冥币,甚为不妥,又重画一张,改了财神上去,再看平添不少喜色,于是吩咐赵三,拿着草图去县城找最好的雕刻师雕版,用最好的纸张印制十万份,面额为一钱银子一份。

隔一天,教场又贴出布告,大意是里长体恤民生艰难,遂决定改革币制,发行万两纸银,收购村民手中金银,并以王家五千两现银和所有田产作为担保。教场中央还支起了大鼎,将王家所有金银分类熔炼,做成砖状,上面还有突出的两个字 封存。又过几日,纸银印好,并盖有杨骁的印信。开始接受村民兑换。

王家田产何止万金,村东三成土地均属王家。杨骁又承诺,凡持纸银购买王家田产,价格均折半。如此一来,有闲钱的村民纷纷拿银子兑换纸银,修路的江武旧部也开始接受纸银发饷,十万张纸银,半月用完。杨骁手中多了8千两银子,即派人熔成块状,封入库中。第二批面值1两银子的纸银已经开始安排印制。官道眼看就要完工,两边开始建造民居,工程越来越大,村民们看到了安居乐业的希望,商贩开始活跃。

这一日杨骁正在军营查阅士卒操练情况,有人来报,说李承在官道骑马,不慎撞了一个孩子,惊马踏毁官道旁的田地,遭到近百村民围观,不能脱身。杨骁心中生气,这好端端的,李承怎么闯祸了。那匹马原本是江武监军的坐骑,难得一见的塞外好马,若是被它撞了,那小孩估计凶多吉少。但转念一想,李承年轻气盛,可能一时失手,导致宝马撞了小孩。还是去看看再说吧。

官道旁边的庄稼地围了好多人,有人议论:这听说是新任里长的徒弟,应该是知书达理的啊,但撞了人家小孩,居然说赔钱就是了,被撞孩子的父亲要牵他的马到里长那报案,他竟说孩子还没这宝马贵,不让人碰他的宝马。杨骁分开人群,来到李承切近,说道:众位乡亲,在下杨骁教徒无方,惹恼诸位,甘愿受罚!大家一听,这就是斩杀清军的小先生杨骁,新任里长果然语意诚恳,都安静下来,李承看是师傅,低着头不再说话。那孩子父亲冲着杨骁躬身施礼,说道:里长,我们家孩子被您的徒弟骑马撞伤,生死未卜,可是您徒弟要是有您一半讲道理,我也不和他闹了。他居然说是我的孩子不懂事在官道边玩耍,惊了他的宝马,才导致踏坏了庄稼,还要我赔偿别人的庄稼钱,太令人气愤了!

杨骁面色一沉,拿眼瞪着李承,厉声问道:李承,他说的话可是实情?你竟如此放肆无礼!李承说道:师傅,都是徒弟的错,徒弟一心想着这马是您赏给我的,它比我的命还重要。杨骁大怒,喝道:孽障,你还在狡辩,左右给我拿下收监。两边手下不由分说,拿出绳子将李承绑了。杨骁转脸对那苦主说道:这位大哥,杨骁实在惭愧,我会秉公处理此事,绝不姑息,你先拿些钱,去给小孩看病。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银,交与孩子父亲。

围观众人正欲散去,忽然田埂上大步跑来一人,边跑边喊:凶徒莫走,留下命来!杨骁转身看,那人已到李承身旁,手里拿着两把菜刀,不顾左右,朝李承便砍。杨骁大惊,左右亲兵不及阻拦,一刀正砍在李承前胸,砍断两股手指粗的麻绳,第二刀又要砍下,杨骁拔剑在此人的手臂一拍,那莽汉手臂一麻,菜刀落地,左右赶忙上前扭住其双手。那人扯着嗓子喊道:大哥,孩子死了,我要杀了这小杂种,为他报仇。那孩子父亲,听闻此言,一屁股做到地上,放声痛哭。杨骁脸色大变,惊怒急恼,随即恢复常态,把剑往地上一扔,上前说道:壮士莫急,人死不能复生,余下事情皆可商议,李承定当受到严惩!那莽汉情绪稍微和缓一点,长叹一声,低下头。杨骁吩咐亲兵,将壮士放开。又走到李承切近,抡起巴掌,左右开弓,啪啪啪,抽了李承好几个嘴巴子,喝道:给我绑好,押到军营听候发落。

场面再次平静下来,围观众人纷纷散去,杨骁对孩子父亲和叔叔承诺秉公处理此事,给他们一个交代。说完带着亲兵,押着李承回营。杨骁独坐帐中,生闷气,心想这个李承一点不省心,虽然确实很能干,但太过招摇,这些可如何收场,杀了他,正在用人之际,损失太大,但欠债还钱,杀人偿命,如果放过他,又无法向那死了孩子的叔父二人交代,处理不好会大失民心。

此时,赵三在帐外进来,杨骁很不耐烦地说:管家何事?这里是军营,你来作甚?赵三低头说道:老爷,赵三听闻老爷爱徒闯祸,唯恐气到老爷,特地前来。杨骁舒展了一下眉头,说道:赵三,我难那,李承骑马撞死了村民的孩子,我不知如何处置。赵三忙上前说道:老爷别急,这是好办,李承是您的左膀右臂,自是不能杀的。苦主那边,可托人去说情,许以重金安抚。

好,那就交给你去办吧。杨骁说罢起身要走,赵三上前说道:老爷留步,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说。杨骁停身问道:何事?赵三略低的声音说:听说今天在官道,有人拿菜刀砍李承-----杨骁斜视了一眼赵三:你想说什么就说,别吞吞吐吐的。

老爷,现在整个村子被您治理的井井有条,而且官道初成,与县城往来日益频繁,乱世中难得有此景象,不过我总觉得,五个手指伸出来都有长短,村民中可能有人想对您不利,也未可知。赵三小心翼翼地说。

杨骁一皱眉,问道:你是指王家后人或者以前得过王家好处的人吗?赵三回答:也不全是,有些村野莽夫,不知天高地厚,看不惯您剃发留辩假作大清顺民,为百姓谋利,认为您有野心,只是比江武高明罢了。杨骁怒道:谁人胡说八道,我有甚私心,岂有此理!

老爷息怒,赵三说,谁人不被他人说呢?悠悠众口,尽道是非,偶有刁民,是正常的。老爷行得正,坐得端,任由他们说去,老爷只要提防有所行动的人就是了。杨骁缓和了一下口气,说道:嗯,也是,小人常戚戚,我会留心提防的,你下去吧。赵三答应一声,出去找人游说李承之事了。

是夜,杨骁躺在床上辗转难眠,赵三的话不无道理,王家后人尚在张伯乾手中,竹林之外隐约的后患,加上今天那双刀莽夫,令他有些触动,与其如此被动,不如未雨绸缪------

第二天杨骁命人在教场贴出告示,大意是清军大队人马随时可能过境,我们假意迎接一番,应付过去即可。但人心难测,总有不通情理,欲扰乱滋事者,为防万一,现收缴各户菜刀等长过三寸有刃铁器,每五户合用一把菜刀及其他铁器,铁链维系于河边。望全体民众予以配合。菜刀铁器各有补偿。同时派出收缴小队,一人游说,一人对铁器编号入册,一人护卫安全。并持纸银收购所有铁匠店铺,承诺三月后原样奉还。

有人缪称,自杨骁掌里长职以来,本村之治不输秦、元二朝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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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10-8 00:28 | 显示全部楼层

俺们村的那点事儿连载13(秀才打油)

李承在军营里被关押了好几天,赵三终于办成了宝马撞人之事,赔偿了纸银一百两,安排人善后了小孩的丧葬。其间苦主提出,要求李承当面谢罪,赵三以李承被关押为由,婉拒。收缴铁器之事进行的还比较顺利,杨骁再三嘱咐,有两家铁器不用上缴,田秀才和胡四,尽量不要惊动这两家。但此等大事,早有人告之了秀才,秀才胸中郁闷,想那杨骁也是书香门第,掌权行事却愈发霸道了。

天色将晚,秀才出门打酱油,没找到地方,一打听,原来搬到官道旁边了。卖酱油的商贩告诉他,现在所有店铺都要搬到商道两边,可以免收赋税,但必须上缴散碎银子,换成纸银流通。秀才提了酱油瓶往回走,路过教场,几天没来,教场旁边的照壁上贴满了布告,越看越气,世事无常,秀才心中感慨,用手蘸了酱油在照壁上写下几句话:

初历西村斩清骑,又逢伏道虚媚计

百姓银纸薄如纱,官家金砖堪铺地

可怜三千铁甲衣,难容五寸厨中具

愿居水泽伴野鹤,不观剩世无语棋

字迹甚为生硬,终究这手指不如毛笔好使,遂在照壁边缘擦了擦指尖酱油,提着瓶子赶回家,远远看到胡四坐在路旁,嘴里直嚷嚷:这小先生中了什么邪,居然要收缴菜刀,我家里这么多杀猪刀,谁来收缴试试,奶奶的,邪门!胡四猛一抬头,看见秀才正在近旁,便冲着秀才问道:秀才,你家菜刀可被收了去 ?秀才说:尚未,我还要回家杀鱼呢,没菜刀怎行。

哦,胡四觉得纳闷,听别人说,各家都被收去了菜刀的,正在琢磨,秀才说道:胡四,小先生恐怕料到你我都难说服,所以索性不用上缴我们的菜刀了。胡四一愣,问道:那是为什么呢?秀才赶紧说:没什么,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,我只是打酱油路过这里,告辞!说完,留下一脸茫然的胡四,回家了。

第二天,杨骁正在军营闲坐,徒弟小六进来禀报说,教场有人写了一首诗,似有讥诽师傅之意,随即呈上一份誊写的诗句。杨骁看罢,对小六说:无碍,是非功过,自有公论。 小六退下,杨骁心中暗想:秀才,我对你已经算网开一面了,你竟还是不满。想到这里,杨骁命人备马回村西老宅。老宅近日门庭若市,赵三找人忙着修葺花园,添置家具,好不热闹。杨夫人正在教儿子认字,有人来报,老爷回来了。

夫人赶快迎了出来,杨骁抱起儿子,对着夫人说:坤儿这几日见长啊,辛苦你了!夫人笑道:夫君半月未回,隔着时间长了,小孩儿长得快。杨骁放下小孩,说道:夫人屋里坐,我有事请你帮忙。

杨夫人在桌前坐定,问道:夫君操劳村务,但有妾身能帮的上忙的,尽管说来。杨骁微微一笑,说道:是件美差,夫人觉得田秀才为人如何?杨夫人答道:田秀才秉性仁厚,饱读诗书,算是本村才子。杨骁哈哈一笑:夫人所言极是,儒雅文生,将近而立之年,尚无妻室,终觉有憾。杨夫人试探的问:莫非夫君有意让我说媒不成?

正是,杨骁说道:如今村中大事皆已安定,民生渐昌,仓廪日实,大好形势,何不为秀才说桩婚事,让大家高兴高兴呢?

谁家姑娘可配田秀才,夫君可有考量?杨夫人问。杨骁说道:当然要知书达理,样貌姣好之未婚女子,夫人娘家表姐妹众多,可在其中挑选一人,这样岂不美哉?杨夫人赞道:甚好!自古才子配佳人,我三姨家的蓉妹子温婉可人,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我来写封书信,问问三姨的意思,顺便介绍田秀才一番,想成全这桩婚事,到似不难。

杨骁满脸笑容,说道:果真如此,夫人算是为本村做了一件大好事啊,本里长在此谢过了。说完抱拳拱手,做答谢状。杨夫人笑道:看夫君这高兴的样,到让我觉得不是秀才要娶媳妇了。外面家人说道:老爷、夫人,酒菜已经准备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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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10-21 21:17 | 显示全部楼层

俺们村的那点事儿连载14(秀才相亲)

杨夫人的三姨夫家姓祁,在县城往西50里外的马家庄,地方偏狭,少有人来。这一日祁家小姐正在屋中闲坐看书,庭院不大,几株桂花树散发着浓郁的香甜味儿,祁小姐竟有些慵懒欲睡,忽然院外传来马蹄声,紧接着有扣打门环的声音,祁小姐吩咐丫鬟开门,门外进来一满人打扮的少年,前额锃亮,身穿绸布马褂,腰悬玉佩,手拿宝剑,举手投足之间,有股子傲气。小姐正欲说话,夫人打里屋出来,迎了上去,少年躬身施礼,说道:姨师奶好,家师杨骁带书信一封交与师奶。祁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,说道:原来是杨骁的徒弟,好几年不见,都认不得了,快到屋里坐吧。说完叫丫鬟上茶。

来到屋内,李承拿出书信递给祁夫人,祁夫人一看,是姨侄女所写,说有一桩大好姻缘,如此这般地介绍了一下田秀才。祁夫人觉得有点突然,老爷正好不在府内,于是唤来女儿,说道:蓉儿,你看看此信。祁小姐接过信一看,粉面微红,小声说道:这个表姐日子过得悠闲,尽开我玩笑,妈,女儿根本不认识这个田秀才呢!

李承偷眼观瞧,身边这位祁家小姐,年约二十上下,明眸皓齿,粉面桃腮,一张俊俏的瓜子脸,更显几分灵气。祁小姐被他这么一看,小嘴一撇,拂袖走了。李承方知失态,赶忙低头做喝茶状。祁夫人笑笑,说道:蓉儿自小任性,让你见笑了。祁夫人这么一说,李承顿觉尴尬,忙说道:这个,现在兵荒马乱的,如果小姐有意这桩婚事,可到师傅家住下,慢慢了解便是。祁夫人说:我看这样,你先在寒舍住下,让我和老爷商量一下,再做决定。

到了掌灯时分,祁老爷带着两个下人回家了。夫人给他看了杨骁写的信,祁老爷寻思这内侄女婿向来做事沉稳,既然让内侄女写信,估计不会有什么差错。吩咐家人设宴招待李承,自己则和女儿商谈一番,这祁秀蓉对田秀才确是一无所知,但对杨骁有了解,经常听表姐褒奖这位表姐夫如何如何的好,加上久居偏狭之地,闲来无事,也想出去走走,便说可以随李承去表姐家小住,如看了这个秀才,不满意,就回来好了。

祁老爷看出了女儿的心思,女大不中留,就和夫人说,让她去走走亲戚也无不可,如是看上了这田秀才,倒也是好事。一夜无话,第二天,祁老爷安排一顶二人抬的小轿,祁小姐带上贴身的丫鬟茗香,由李承带路去表姐家。

杨骁收到徒弟的飞鸽传书说,祁小姐将至,可安排迎接。即命人请田秀才过府一叙,不大一会那人回来禀报说,田秀才家大门紧闭,敲门无人应答。杨骁大惊,心想昨日经过秀才家门口,一切如旧,秀才平时并不喜欢出门,难道果真有什么隐情?想到这里,杨骁命人再去,在秀才家门前等,务必请秀才过府一叙。自己则从后院拿了根白蜡棍出去,遇到河沟,长棍点地,一跃而过,径直奔秀才家屋后。心想着观察一下有无异常,可仔细一看,后门只是虚掩,杨骁拿手一推,屋内无人,他没再犹豫,抬腿步入堂屋。

方桌上摆着茶具,两个茶杯相对放着,杨骁伸手一摸茶杯,余温犹在。竟然是有人在此和秀才喝茶,然后听见前面敲门,这位不速之客提议让秀才即刻随他从后门离开。杨骁在方桌前思想一番,又轻轻退出屋去。真是人算不如天算,杨骁心想,小看秀才了,一直深藏不露,原来早就暗中与别人谋划着什么。但这个人是谁呢?是张二哥吗?不像。是他的手下,也不像,因为刚刚秀才屋内的茶香清幽,并无杀气。百思不得其解,杨骁已回到家中,不久祁家小姐要来,秀才真有点让人恨了。

县城往新修官道的方向有一片树林,李承领着祁家小姐在林中休息,两个轿夫抬了半天轿子,做在青石上喝水。秋日暖阳之下,树林十分安静。李承隔着轿帘问道:祁家小姐,可要下轿休息否?祁秀蓉掀开轿帘观望,与李承四目相对,赶忙避开目光,说道:也好呢,不知可快到表姐家了。说罢准备下轿,李承欲上前搀扶。树后忽然有人说话:好个美佳人,只待有情郎。李承心中惊恼,惊的是数丈之遥,暗藏有人,自己竟浑然不觉,此人轻功了得。恼的是此人早不说话,晚不说话,偏偏此时自己将要一亲芳泽,来坏了好事。但在祁家小姐面前,又不好失态,只能像大树的方向一抱拳,说道:树后哪位高人,何不现身一见!

话音未落,树后走出一个头戴方巾,身穿蓝绸长衫,眉清目秀的书生。祁家小姐坐在轿中看愣了,李承不认识,喝问道:你是何人,在此诳语!书生目视轿中祁家小姐,一字一顿地说:风流绝代天下第一美男贾秀才,便是在下了。

李承气的差点没冲上去,强忍怒火,说道:这位仁兄,我们素不相识,你走你的阳关道,管闲事可能会闯祸的。书生微微一笑,说:我确实不认识你,但是,轿中这位美貌佳人,在下就眼熟多了,请问姑娘芳名?说罢朝祁家小姐躬身施礼。李承火大,面前此人不但视自己如无物,还出言调戏祁家小姐,当即手握剑柄,就要发作。书生冷笑一声,说道:江湖传闻杨骁弟子武功了得,马踏三岁顽童,束手不惧菜刀!何必如此着急?

此言既出,李承惊得倒退两步,失去了进攻的气势,想不到此人对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,如无十分把握,他肯定不会如此狂妄,李承武功不弱,但素来自恃聪明,此时却有点摸不着头脑,再次打量眼前的书生,面若凝霜,竟似有一点阴柔的杀气,只是转瞬之间,面色又温和下来,仍然无视李承,对祁家小姐说:在下多有冒犯,请姑娘包涵,既然姑娘不肯告之姓名,在下这就告辞了。祁秀蓉若有所思,似乎神游天外,书生说要走,她才“啊”了一声,朱唇轻启,说道:我-----我是-------,既然你知道杨骁,你去问他吧。祁家小姐说完这句话,粉面微红,低了头,抬手放下了轿帘。

李承缓过神来,对书生说道:朋友,我们还要赶路,失陪了。说完吩咐轿夫启程,心想忍一时风平浪静,这次师傅让办的事情如果节外生枝,出了什么意外,自己前途可就真的不保了。书生哈哈一笑,也不答李承的话,只对轿中说道:姑娘珍重,后会有期,告辞!话音未落,身形已在几丈之遥,三转两转,消失在树林

杨骁心急如焚,秀才还不出现,连李承都迟迟未归,正当他烦闷异常之时,那个监视秀才家动静的亲信回来报告说,秀才回家了。 杨骁正准备派那人去叫秀才,秀才却自己来了,手里还拎着两条一尺长的鲤鱼,见到杨骁说:杨兄可有午饭吃,适才南溪垂钓,斩获颇丰,特来搭伙。杨骁心中纳闷,口中说道:闻远平素喜欢吃鱼,却不知原来还是垂钓高手,那南溪常人都谓之难溪,流经荒冢,怨气太重,连我都不曾去过。

秀才微微一笑:今日得高人指点,曰,午时垂钓于南溪,必有惊喜。杨骁一边把秀才让进客厅,一边问:但不知是哪位高人,有如此算计?秀才说:这个我也不知,昨日在鱼市偶遇,品茗论道,甚为投缘。高人避世,不便问得太多。

杨骁哈哈一笑:果能与高人,人生幸事啊。看来闻远兄时运亨通,好事连连。秀才一愣,说道:杨兄取笑了,钓鱼而已,算不上什么大事。倒是仁兄修身齐家,安民治乱,令人敬仰。看这府中充满祥乐之气,定有喜事啊。

杨骁颇为得意地说:此言不差,确有喜事,不过非骁尔,闻远也!秀才颇感意外,问:喜从何来?杨骁说:稍后自然知晓,勿急。说话之间,有人来报:老爷,祁家小姐到府门外了。杨骁说道:快请!准备酒席。

田秀才暂在大厅候着,杨骁携夫人将祁家小姐迎了进来。秀才抬头一看,杨骁请进来的是一位美貌女子,看样子不超过20岁,粉黛薄施,明眸顾盼,很是俊俏。杨骁指着祁秀蓉说道:这是内人表妹秀蓉。秀才忙起身施礼,说道:在下田闻远见过姑娘。杨骁又对祁家小姐说:这位田秀才可是本村第一才子啊。祁秀蓉偷偷看了秀才一眼,这位才子看起来衣着简朴,将近而立之年,留了几根胡子,面色算是温和,并无奇异之处。和那树林中偶遇的贾秀才相比,简直判若云泥,顿时有点失望。

秀才意外杨骁会做如此安排,今日怪事连连,早起买鱼遇高人,说:求鱼于市,不若南溪垂钓。固步偏安,不若临险图存。正听高人谈经论道,有人敲门,那人还不让他开。旋即带他直奔南溪,溪边钓具一应俱全,安顿好他又匆匆离开。现在的自己竟是坐在了杨骁家的宴席上,听杨骁为自己撮合姻缘。这世事变化太快了。

李承善于察言观色,他一看明显祁大小姐对秀才不感冒,不禁窃喜,幸灾乐祸地到秀才身边劝酒。秀才心里颇不愿和他喝酒,总觉得此人歹毒,撞死孩子,跟没事发生似地,杨骁教徒无方啊,以前竟没看出来。尽管秀才胡思乱想,酒宴还是继续进行着,杨骁和杨夫人都察觉祁家小姐对秀才不感冒,看秀才也过于木讷,这姻缘似乎不那么有前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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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0-10-22 15:15 | 显示全部楼层
我来等着更新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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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0-10-25 12:22 | 显示全部楼层
楼主,更新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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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10-27 10:12 | 显示全部楼层

俺们村的那点事儿连载15(红烛佳人)

酒宴吃到申时,秀才有点昏昏欲睡,起身告辞。杨夫人在廊下叫住秀才问:田先生,对我这个表妹还满意否?秀才点头说道:满意,只是我家境贫寒,配不上祁姑娘。我不胜酒力,先行告辞了,代向杨骁赔罪。说完有点踉跄地出门回家。

秀才进到屋中,倒头便睡,朦胧中,觉得自己来到荒冢之侧,南溪之滨,和风催桃花怒放,游鱼逐落英嬉戏。秀才纳闷,这春天来得着实快了。正在此时,那指引他垂钓的高人出现了,却看不出仙风道骨、鹤发童颜,仔细看时,倒有几分妩媚神态,似乎祁家小姐。秀才有点乱,头疼,忽如转醒,又是一场梦境。秀才觉得口干舌燥,欲起身喝水,眼前的景象更把他吓了一跳:屋外夜色昏沉,桌案上竟燃着两支红烛。秀才记得这三五年来,家里从未有个红烛,想到此赶紧起床,手扶桌案,想看个究竟。

堂屋有人低声说话:秀才,别害怕,是我!话音婉转,秀才差点没摔倒,顿时疑惑,自己是已经醒来,还是尚在梦中。努力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,挺疼。那估计不是做梦,秀才安慰自己,忐忑地走到门边,依着门框朝外看。只见一清秀书生坐在桌边,桌上放了一个烛炉,烛炉上搁着一个烧水壶,水将要烧开,壶嘴微微冒着热气。两个茶杯里已经放了茶叶,显然是在等他喝茶。这喝茶的架势和上午论道的高人如出一辙。

秀才真有点害怕了,这一天似乎经历太多,完全超出自己的预想。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。书生见他楞在那里,浅笑着“嗯”了一声,说道:你没弄错,这是你家,别愣神好不好,过来坐吧。声音柔和中带着活泼。秀才心想,这大概不是什么妖怪吧,公子打扮,少女音容,看面相不是坏人。于是强打精神,走到桌前,和书生对面而坐。说道:敢问姑娘,不,敢问公子,为何在我家中。

书生呵呵笑了,说道:秀才你也太傻了,连男女都看不出来呀。说完取下头上方巾,放下长发。秀才一看,赶忙低下头,心怦怦直跳。他从未和妙龄女子如此近距离单独相处过。那姑娘一撅嘴,说道:还是杨府上的美娇娘好看,哎,我这么丑,让你不敢正视了吧。

秀才赶忙申辩:并非如此,姑娘雅致脱俗,玲珑俊俏。至于那祁家小姐,我未看得仔细。姑娘说道:真的呀,你没说谎吧,不许骗人哦。我哥也常夸我,这茶叶是我让他上午留这里的。秀才终于明白了,所谓高人就是眼前这位姑娘的大哥。秀才问道:姑娘夜晚来寒舍,所谓何事?那姑娘想了想说道:来问你一件事,可否?秀才呵呵一笑,说道:但问无妨,知无不言!姑娘问道:那教场照壁上有人题诗,赵三带人给抹掉了,并说要暗中查出事何人所写,那人是谁呢?秀才一想,既然她连我不知道的都知道了,这也瞒不住,于是说道:正是在下所写,让姑娘见笑了!姑娘笑了,说道:我看郎才女貌,那个祁小姐和你般配呢。秀才脸一红,说道:姑娘想错了,那首诗杨骁定知是我写的,所以来试探我是否愿意与他结亲。我现在坐在这里仔细想想,都明白了。你哥让我钓鱼时,我就想杨骁这几天回家住着,肯定在等我去找他呢。不过那祁大小姐对我无意,我也看出来了。

你明知杨骁生性多疑,而且你是儒生,根本无法与之抗衡,为什么还要写呢?姑娘的口气不是责问,也不是怀疑,而是一种隐含的担忧。秀才坦然说道:我孑然一身,了无牵挂,生死并无多大关系。世事多变,谁能预料,不如顺性而为,不留遗憾。秀才说完这些,自己都觉得很意外,为什么跟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说这么多。

姑娘为秀才泡好一杯茶,递了过来,说道:喝点茶吧,很多人说你迂腐,他们看错你了,如果你会武功,肯定能做一番大事。秀才喝了一口茶,觉得神气清爽,继续说道:杨骁固有大志,更兼众望,只怕终会有不测后果,若清军途径此地,他定会将祸水引向张二哥,自己则随时准备潜逃。他的投机之心,已昭然若是。

姑娘沉吟片刻,说道:不尽然,杨骁绝无如此简单,赵三之子秘密住在县城多日,与清军多有接触,我料想杨骁明修官道,暗中贿赂清军将领,如无意外,清军过境定能相安无事,而张二哥也是他与清军谈判筹码之一,早晚为其所累。

秀才听了姑娘的话,倒吸一口冷气,说道:我糊涂了,杨骁即便贪财,也不用发行纸银,做的如此明目张胆,其用意在于贿赂清军,我思量日久之疑问,被姑娘尽解。姑娘之谋略,另在下汗颜。

姑娘咯咯地笑了,说道:千万别这么说,我们家,我最笨了,两个哥哥都比我聪明十倍。他们隐于江泽,却对杨骁的动向了如指掌,我只是偶听他们谈论这些,有所了解罢了。秀才忽然想起,谈论半天,自己竟不知这位姑娘是谁。于是问道:姑娘究竟是谁,能否相告。

我叫方如琳,别的现在不告诉你。姑娘调皮地说:知道太多很危险,也许这时屋外就有人偷听。秀才也笑了,说道:朝闻道,夕死足矣。更何况温茶如酒、烛照红妆,恍若梦境,哪怕醒来惆怅。方姑娘听罢秀才的话,低头不语,过一会柔声说道:我要走了,夜凉如水,关好门窗,当心寒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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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0-10-27 16:30 | 显示全部楼层
[s:64][s:64]
怎么就一篇哪??
能快点上么?[s:90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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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10-27 19:06 | 显示全部楼层
收完稻子我再写一篇啊,谢谢关注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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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0-10-27 20:11 | 显示全部楼层

回 18楼(江北有一人) 的帖子

[s:70][s:70][s:70]期待中~~~~~~写的真的不丑啊!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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